李忆以长安这边尚未安排好为理由,又拖了几个月。
这几个月以来,李忆自知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事情早晚也要面对。在原妻的越来越频繁的信件催促和鱼幼薇的劝解下,李忆终于踏上了回乡的路途。
天渐谅,鱼幼薇随意披了件衣服坐在书桌前,面带愁思,目光紧盯着面前莹白似雪的宣纸。她拿起桌上的毛笔,准备在纸上写下什么,却又停在半空思绪良久。毛笔上的汁液顺着笔尖滴下,滴在宣纸上形成一个豆大的圆点,然后迅速晕染开来。
温庭筠一进门便看见鱼幼薇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自己都走到她的书桌前了,她也没有发现。
“你这是怎么了?”
耳畔突然传来师傅的声音,让鱼幼薇吓了一跳。她一抬头猛然发现温庭筠就站在自己的身边,手不禁一颤,手中的毛笔脱落,“啪嗒”一声掉在纸上。
温庭筠叹了口气,抬手把毛笔挂在笔架上。“李忆还没回来么?”
“未归。”
“他恐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鱼幼薇冷笑一声,“出了什么事,能去2个月有余。”
温庭筠听这话音里带着些许细微的颤音,自知她心中的委屈。从初夏到如今的金秋,过去了约一季的日子。起初的鱼幼薇天天盼着念着,每当自己问起这事,她都找理由搪塞过去。到最后,她是连搪塞也懒得搪塞自己了。想着不触及她的伤心事,自己也极少再提起。
他虽然知道鱼幼薇正处于忧郁的状态,但自己这个调任的事已经压了许久了。自己再不开口说此事,就真的要到要离开的时候了。
“慧兰,师傅恐以后难再陪你左右了。”
鱼幼薇一听此言,身子一颤,眼中溢出些许的雾气。“师傅又要去哪里?”
“朝中安排我去地方任职,恐这一去难回啊。”
温庭筠说完,看着鱼幼薇,只见她一直低头不语。
“如今你已嫁作他人妇,切莫要照顾好自己。有时候有些人有些事该忍就要忍,别图一时之快。还有李忆那边我自会写封书信寄去,让他莫忘家中人,早日归来。”
鱼幼薇听着他的话,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委屈,一头扑在温庭筠的怀里,哭道:“师傅,如今你又要走了,要我自己怎么办啊。”身上的衣服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到地上。
温庭筠看着自己怀里抽泣的人儿,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副委屈的样子。自从跟在自己身边,虽没有名门之后那般尊贵身份,但她的才名一直被众人捧得高高,又何曾尝过如此冷待。
自己见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内心深处那被苦苦压制住的感情像是要冲破禁锢,汹涌而出。可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从前没有资格,如今更没有资格。
想到此,温庭筠原本抬起想回抱的手,又默默放下。
“凉,穿上衣服。你又耍什么小孩子脾气,这副样子让别人看见了岂不笑话。”
鱼幼薇也不回话,就是抱着不撒手。她心里清楚这一放手,也许便是永远。她不知道自己的泪到底是因为那李忆长久的不归,还是听到师傅将要离去,恐他再也不会回来。
两个人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
李忆这边更是焦头烂额,他早就收到了鱼幼薇的多次书信。虽皆是让他慢慢处理手头之事,平和原妻之心,切勿操劳之语,但他自己当然明白这书信下所暗藏了多少鱼幼薇的思念与焦虑。他想着她在家这般苦苦等待的委屈,心中甚是心疼。
他自己又何常不想早点回去,可自己的原妻裴氏自从听说自己在长安纳妾以来,死抓着此事不放,就是不启程去长安。
这裴氏原本乃是自己父亲至交好友之女,这亲事早在自己还牙牙学语的时候便已定下。纵使自己长大后想反对此亲事,但迫于父亲的压力和母亲离世前苦苦相劝,只得作罢,乖乖娶裴氏入门。
这裴氏虽出身名门,但性格泼辣古怪。这脾气一上来,就是作为丈夫的自己也是无可奈何。这两月以来,自己是什么法子也用了。可她偏偏是软硬不吃,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拿着父亲离世前时的誓言威胁自己。李忆感觉自己这头都被熬大了。
几日后,鱼幼薇送别了温庭筠,也开始不再向李忆寄去书信。一个人整日坐在偏院的书房里临摹字帖抄写诗卷,从不出院。这一日三餐也是由下人送到书房来,吃好再拿出去。
这书房是新婚之时,李忆见她酷爱书籍,特意为她而建。书房坐落在小院的偏院,四周竹林环绕,进出这院子唯有从竹林中暗藏的一条小路才能进入,因此书房四下更加幽静。
当初选址的时候,她因好静一下特意选在这边,这可让李忆好一顿絮叨。不过最后还是拗不过她,在这里建起书房。书房建起没多久,李忆因跟着她在这儿读书念诗,也渐渐喜上这里,便在书房的旁边又建了一间屋舍。李忆走时还未建成,如今早已竣工。
这日,鱼幼薇正在书房抄写温庭筠的诗。近几日只要她心绪烦躁,便会抄写一些师傅的诗来平静心情,渐渐地竟真的有镇定心情的奇效。
她写着写着,突然听见门外有吵闹声传来,心下顿感一惊,莫不是这李郎回来了。于是忙放下手中的笔,急迈步去开门。
谁知她刚把手搭在门把儿上准备开门,门突然被一股巨力从外面推开。因着她心中没有防备,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直接推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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