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是他两人感受到这种强烈的惊骇,所有的人都快吓死了,瑟缩着,无地可退。
想想看!几千万吨滚烫的熔岩上下翻滚烹煮着你,而你所在的空间连一层能够阻挡的薄纸都没有,就这么完全空虚地暴露在它们面前,任它们上蒸下烤,又煎又炒,挤压成了一小条。
只要有那么一瞬间,空间撑不住塌了,人马上就会变成肉饼——不,连肉饼都不是!一定先是吱吱叫的肉渣,接着就灰飞烟灭,连点儿水汽都不会剩下。
“这样四周空空的被人上下死掐!老天爷,谁见过呀!有个床底钻都是好的呀!”
白思孟伸着头颈,恐怖地上下乱看,感觉被烤得身上每一个寒毛孔都冒起了火焰,火烧火燎的,没有一处肌肤不疼。
“是不是幅射热透进来了?”实在耐受不住,他终于心旌摇摇,不由自主地频频抬手抹汗,几近崩溃地哼哼道:“泰山压顶,万箭齐!今天——今天爷们只怕要死在这儿了!”
小蒋素称傻胆大,这时也惊骇得面色如土,两手下意识地紧紧抱住桌子腿,一会儿看向这边,一会儿望望那边,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惶急,不知怎样才好。
景象如此惊人,连老成持重的江叔也紧张震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他本来就没站起,这时更是跌坐在地上,两手后撑,面对眼前的一切瞠目结舌。
此前谁见过这种情景?
火山喷都比这让人好过,那个怎么说也有个压力释放,这个却是四面大山一样——不,巨龙缠绕一样,千百万吨极高温度的稠密物质紧紧地挤压着你,叫你气都不能喘,眼都不能眨。
难熬呀!真难熬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万花筒似的绚烂图景奔涌翻转,变化无穷。
突然,眼前的火光一阵大炽大烈,然后陡然转淡,接着就慢慢暗了下去;就像一把等着打造的菜刀铁坯,正是炉火正旺,光芒四射,突然却被从炉膛里抛出,掉在了地上。
紊流内的亮度不再那么眩目,很快——快得惊人——四周一下子又黑暗下来,黑得像铁。空气仿佛也在一阵爆式的高温之后,逐步凉爽下来。
过去了!嗓子似乎被堵住,人人这样想,却说不出来。心脏仍在胸腔里剧烈地蹦跳。
时间仍旧不慌不忙一秒一分地过去,暗夜还是像铁,山壁庄严冷峻地沉默着,任由紊流无声地穿行。
真过去了!真的过去了!青石梁上稍稍有了点活跃。
但实际上还没有。
仅仅过了五分钟,眼前又是红光辉耀,又是一番急剧的升级。岩浆狼奔豕突,紊流内再次亮如白昼,照射得每一个角落都闪闪光。持续了极其难熬的一刻钟,然后又像来时那样,光亮就似汹涌的潮水,一波一波大幅度地退去,不久再次归零。
虽然规模类似,但所有人都感觉,第二番冲击要容易耐受得多。
为什么?第一次没砸开,第二次就事先有数了。紊流是个硬核桃!一个看似薄薄脆脆,却能承载泰山一般巨大压力的硬核桃!
小蒋两眼眨巴眨巴,突然心生奇想:何不拿刀子试一试!
试什么?试试这紊流的壳子结不结实?试试那火山熔岩温度有多高?试试自己的泡儿在这样凶猛恶劣的条件下能有什么作为?
他其实还没完全想清楚,皮带扣上挂着的瑞士军刀已经握在了他的手里。
他本来冲动得直想走到紊流边缘,就近插它一刀,却被外面熔岩那滚烫无比的形态吓住,生怕身体一失衡手脚就没了。于是他的手举了两举,就地一掷,把这把折刀刷地射向前方。
飕地一声,那出鞘的刀尖直奔壳体,狠狠插上,几乎就要透壳而出,却忽然像是扎到了一层老豆腐上,噗地一下停住,轻轻一摇,然后无力地下垂,接着便自然脱落,乒地掉在石板地上。
“哈,这死东西真的穿不透!”他轻轻吁出一口气,随即便夸耀地笑着,对惊疑地望向他的众人说,“我还以为它会跟个蜡烛似的,一头扎出去,一下子就化成铁水呢!”
众人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万时明心中大为恼怒,腾地站起来,拔高音调大声呵斥:
“穿!穿!你想干什么呀?拿刀扎壳子!真弄穿了那层透明壳子,你我一瞬间就死无葬身之地了!那种压力!那种温度!只要喷那么一丝进来,一秒钟就能把你气化!”
“大家都小心自己的泡儿啊!”白思孟的联想更多,跟着便跳起来,不由分说就把人都往里面赶,尖声叫道,“千万别甩手踢腿!千万别甩手踢腿!随便哪个泡儿飞到紊流壳上,都能打破它带进岩浆来。大家都坐远些,坐远些!千万别引狼入室!”
一连三个‘千万别’,就如警钟一样,振聋瞆。
众人心里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惧。
是呀!那种高温高压到极致的浆浆儿,只要有一滴泄漏进来,马上就能像炸弹一样嘭一声爆炸,当其冲的炸不死也会灼伤。
这威胁太现实了,众人都经不住这种威吓,纷纷本能地向水流出口处靠拢。
鲁莽的小蒋吓得脸都白了。
静默了好久才再度响起声音。
“这不一定是火山,”好不容易,青石梁上才恢复了平静,却又有些尴尬,江叔想调节一下气氛,就推测说,“这一带没听说有什么火山,不会突然就冒出来一座。大概我们深入地下太多,都到了地幔一带。”
地幔?
太匪夷所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