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朱棣的这封奏折,显然是琢磨了很久。简直是滴水不漏,天衣无缝,坚决不授予旁人任何把柄。
将重新将三王定罪这个球踢回给朱标,希望皇帝“幸念至亲,曲垂宽贷,以全骨肉之恩”和“臣之愚议,惟望陛下……”。但仔细品味一下,朱棣抓住朱标一向奉为真理的孝道lún_lǐ。什么“幸念至亲”和“以全骨肉之恩”及“廓日月之明,施天地之德”等等,想用剪不断理还乱的血缘亲情、家族lún_lǐ与国法之间的关系。在一般情况下,国法高于家族lún_lǐ与社会lún_lǐ,但在皇室之中或特殊情况下,就可以特殊对待,这就是封建王朝的特殊之处。
朱棣不为三王讲情,却试图用亲情打动皇帝,因为景泰帝一向孝顺,洪武二十五年的侍奉孝康皇帝朱标,在太祖高皇帝最后的这几年中搬至宫中居住贴身照顾,这些经过口碑。和大臣们刻意的宣传,早已经闻达于天下,可能就是由于这样,朱棣认为是一个突破口。
一脸的恻然,朱标做惴惴不安之状。旁边黄子澄看到了,心里不由既惊又怒,他本算是性格沉稳之人,此时也再隐忍不住,当即站出说道:“王爷,您这是在以下犯上的指责皇上吗?若是皇上不按照王爷说的办,是不是就不顾念至亲。不全骨肉之恩了?”
看着黄子澄的一脸挑衅,朱棣并不发怒,却也是理也不理黄子澄的话语,而是进一步奏道:“朱有爋十岁小童,怎么会知道父王谋逆?仅凭一面之词便拘禁藩王,臣怕有违先皇祖训。况且代、齐二王,见谕旨而便奉召进京,毫不相疑,岂是谋反之态,臣怕如此一来。构陷亲王成风,大势之下,怎么遵循先皇祖训“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今诸子既长,宜各有爵封,分镇诸国”之语?”
黄子澄一时语塞。这诸王之罪,本就只是个削藩的由头,曾得到过皇帝的默许,但是若要照实追究,还真不好说出口。
朱棣不理黄子澄的挑衅,只顾恳请皇帝。方孝孺冷眼旁观。见燕王一口一个“先皇祖训”,把话往宗室的方向带领,作为臣子的他们倒是不好插言,局面将陷被动。想了一想,沉声道:“王爷此话差矣!国有国法,三王过错,自有朝廷命付有司,按律处置。王爷身为藩王,自当谨守藩臣之礼;藩国以外之事,实非王爷所该过问!”
“原来是正学先生!”方孝孺名满天下,蜀献王替他改为“正学”,因此世称“正学先生”。朱棣岂会没有听过。略一思忖,朱棣道:“正学先生乃理学名家,只是方才的话本王听来,却是极没道理!”
“洪武二十二年,太祖皇帝改大宗正院为宗人府,洪武三十年以晋王为宗人府令,本王和周王为左右宗正。先不说周王如何,且说齐、代二王均为宗室,方先生说朝廷命付有司,可有命付宗人府?本王前几日拜访二哥,二哥言道,只奉旨召二王进京,宗人府并未参与其间,那又叫何命付有司,按律处置?”
朱标暗自惊叹了一声,转眼看着目瞪口呆的黄子澄、方孝孺等人,摇摇头,心里想,要论心思机敏,这般文人当真不如统御雄兵的朱棣,明摆着的一句话就将几人难为住,殊不知,这是朱标故意留出的后着,当下微笑着说:
“王,你也知道先皇训导,皇亲惟谋逆不赦。余罪才有宗亲会议取上裁。既然三位王涉嫌,不交与宗人府议处,那也是应该的。”
朱棣丝毫不以此为意,看到皇上发话,遂哽咽到:“陛下!太祖皇帝在世,多以友、爱、孝、悌训诫儿孙,极重亲族人伦之道。陛下昔日多受太祖教诲,如今先皇尸骨未寒,陛下便连拘三王,其在天之灵又岂能安?这又岂是尊重先皇之道?非臣言之不逊,实乃臣心不能平,陛下若要因此降罪,臣无话可说,是谪是囚,任由陛下处罚!”说着,眼中竟挤出两滴泪来。
举手拭去眼角水滴,继续道:“臣与诸兄弟皆是先皇血脉,还请陛下看在宗室至亲的份上,善待藩王,则国之幸甚、家之幸甚!!!”
说罢,竟然跪下,垂泪不语。
诸人皆是没有话说,燕王口中左一个先皇、右一个太祖,抬出朱元璋来说话,令人实在是无法作答。特别是方孝孺等人,眼见着国事被燕王带入了亲情纷争,却碍于皇家体面,不好插言。况且。朱棣摆出一番因为弟弟打抱不平而义愤填膺的架式,把自己装扮成一腔热血的忠勇之臣。反而让众人失去了问责的机会。
朱标没有慌乱,却将声音故意低沉下来,道:“王有句话。朕十分不明白,朕弘扬朝廷法纪,怎么在王说来,就有了朕要加害至亲之意了?难道朕在王眼里,成了隋炀帝那样的暴虐之君了吗?”
语气到了最后,竟然有了阴森之意:“朕随拘禁三王,乃是按照太祖皇帝旧制,诸王不法,可召入京师圈禁,如果朕所记不错。当初秦、晋、周、湘等王,甚至是你燕王,不是都遭到过先皇的圈禁吗?”
“只要诸王心服能改,朕岂会有违伦常,王刚才说的话有些太过了点。难道是想陷朕于不义吗?”
朱棣额头上已经可以看见汗迹,他这番话本来是想在朝堂之上慷慨直言,也可博得一些大臣的同情。但是皇帝却将他召见至正心殿,旁边随侍的几乎全是极力赞成削藩的臣子,他已经知道不妙,斟酌了半天言语,相信不会牵涉到自己。可是皇帝三言两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