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清冷,星辉普照,苍茫的北大西洋上空夜风鼓舞,海波摇荡,已经再没有了清晨那般咆哮肆虐的景象。全长186米的德弗林格尔号战列巡洋舰宛若一头史前巨兽般静静游巡海面,在模糊的夜色中看去,更多了些引人遐思的恐怖之意。四周舰若岛群,桅如丛林,淡淡的煤雾从烟囱中冒出,不多时便融入到了这一片漆黑的主旋律。
“米劳干得不错。他不仅解决了英国人的运输船队,还从俘虏口中挖出了大量对我们有用的情报。”宽阔的航海室内,毫无睡意的希佩尔叼着一根烟雾袅袅的雪茄,满脸欣喜之色的看着手中这份由布吕歇尔号发回的长篇电报。在这份电报中,米劳不仅向希佩尔详细列出了白天被击沉英国商船的型号、吨位、载货量等信息,还在其后附上了英国中校埃克曼的大量口供:包括大西洋中各海域的水文气候变迁,英国货运港口的繁忙情况,各护航船队之间的日常联络习惯、甚至是其经常选择的航线,都赫然呈现在了希佩尔的眼前!
对于希佩尔而言,这些无疑都是极具参考意义的宝贵信息。虽然他在出发之前,也曾在远洋破交上狠下了一番功课,但数十年间鲜有进入大西洋的服役经历,却仍是让他对这里的情况如同雾里看花,难以窥得真实全貌。现在有了这个在英国海军中干了四十年的老水手“相助”,他所欠缺的那些经验认知,都已不再成为掣肘他行动的关键性因素,接下来就是他一展身手的时候!
“埃里希。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希佩尔将手中电报递给了身旁的少校雷德尔,面带惬意的开口说道。在此前的北海海战中,这位在德国海军内闻名遐迩的作家参谋表现出了令人称道的职业素质,其对战场局势的精准判断甚至较一些将官都不遑多让;希佩尔已经打定主意,要将自己的首席参谋官朝着独当一面的将领、甚至是执掌全军的统帅方向来着力培养了。
“英国人在大西洋上长期保持着数十支运输船队。即便是在接近英国本土的海域中,其纵向跨度也超过一千海里;而他们每一支船队所配属的护航力量却相当薄弱,只能对付我们浮上水面的潜艇和伪装袭击舰。一旦有帝国的主力舰艇出现,英国护航船队将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沉默半晌之后,雷德尔终是缓缓开口道,“今天将军您派出部分兵力前去歼敌。或许可以成为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核心。相比于每次都动用整个侦查舰队,而后在发现目标之后进行一场用大贝尔塔巨炮处决老鼠般的行动,我们或许可以将舰队分散开来,到各个不同的地方去打击敌人。如此一来,分散开的侦查舰队将能顾及到更多的英国船队。而每一支分舰队也同样能保持对护航兵力的压倒性优势。”
希佩尔看着面前之人那张方正端肃的脸,没有立即开口说话,那盏头顶上略显黯淡的白炽灯泡,却是将他眼中的那抹欣赏之色悄然掩藏在了阴影里面。
雷德尔顿了顿,用他那平缓稳重的声音再度说道:“当前,英国快速舰队中只有3艘战巡,其中虎号刚竣工未满一月,舰员和设备间的磨合还远未完成。只有皇家公主和澳大利亚两舰拥有战斗力。再考虑到帝国战舰在穿甲弹和防御上所拥有的优势,我们有理由认为,即便是将快速舰队分成三个拥有2艘战巡的分队。也足可对抗英国快速舰队的侵袭。至于英国本土舰队主力,本也不是我们侦查舰队所能抵挡的,如果它们真的出现在了战场上,战巡们完全可以凭借航速优势逃逸撤离。只要我们的分舰队指挥官在黑夜和恶劣天气中小心行事,并充分发挥出我方水上飞机的侦查优势,英国本土舰队就不会有任何的可乘之机。”
火星闪动。烟雾扑鼻。在一阵良久的静谧之后,只听兀自吸着提神雪茄的希佩尔出言道:“埃里希。还有一个关键性因素你没有讲明。事实上,我们将侦查舰队分散开来。也是努力在给公海舰队创造一个与英国海军二次决战的机会。”
“如果侦查舰队始终抱团行动,那么英国人必定会意识到我们身后会有公海舰队的主力在隐藏跟进;而出于对我方22艘无畏舰的忌惮,只剩下16艘同类型舰艇的英国本土舰队将很有可能不予以出击,而是继续选择深居港内——这却是我德意志海军所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形。由于英国舰队实力仍存,使得我们完整掌握海洋的愿想成为泡影;而即便是和他们共同使用海洋,我德意志也因为地理位置的先天劣势而难以实现!”
希佩尔将手中的雪茄掐灭,平静的眼眸中也多出了几分凝重的神情:“当前,我德意志海军的确是处在前所未有的世纪绝颠。我们击败了曾经不可一世的皇家海军,将整个北海和波罗的海都牢牢掌握在手——然而出了这片水洼池塘呢?那些外界的江河水泊、森淼湖海,仍是属于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后花园!他们恣意使用着大片殖民地和各个中立国的人力、物资,为他们的战争机器进行源源不断的输血;而空有一身力量的我们,却为那条英吉利海峡和英伦主岛所阻挡,对这片至关重要的外界大洋几乎毫无影响!”
雷德尔瞳孔收缩,眼眸中满是惊愕凛然的神色。这位在历史上执掌德国海军达15年之久、并在一片白地的废墟当中几乎铸就了一个崭新的德意志海权的提尔皮茨般的人物,此刻正如同海绵一般,汲取着一切成长所需的各种认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