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身立命天地间,上求四季哺大地,下求人安六畜旺,桃园跪拜三结义,只求天下复太平……”
天子行宫临时搭成的戏台上,面戴花花绿绿的木制面具的戏子正在唱着戏句。
戏子的衣着有些奇异,细细看去,颇有几分南中夷人族中巫医或者祭祀请神时的模样。
这是南乡新出的戏曲。
听说如今南中那边,流传着一个传说,说是关索可以命令鬼王。
所以夷人部族请神时,常扮关索模样,号令鬼王驱散诸鬼。
南乡学生去南中学习时,觉得颇是有趣,于是回来后就新编了这么一个新戏。
主要讲的就是荆州之变后,关家之子关索流落民间,历经艰辛,回到蜀地,同时还苦练武艺,报效国家的故事。
有悲有喜,有生有死,有分离有重逢,同时还穿插先帝与关张兄弟兴复汉室的故事,颇是引人入胜。
就连台下的天子和皇后都看得津津有味。
待看到荆州失陷,关家死的死,亡的亡,散的散,台下的人皆是齐齐发出叹息。
再看到关索在鲍家庄养伤,然后败前来劫庄的贼人,最后携鲍三娘西归,就连皇后脸上也露出微笑。
然后就是南征,助南征大军破敌,偶遇孟获之女花鬘,俘获佳人芳心。
看到这里,小胖子忍不住地咂咂嘴。
待台上的戏子下去准备下一幕时,阿斗转过头,低声对张星彩说道:
“以前吾只顾听说相父南征事迹,却没想到其他人还有这般精彩的故事。”
张星彩闻言,转过头笑曰:
“妾听说,关索与花鬘之间,确有其事,两人可谓不打不相识,关索最初的时候,还从花鬘手里赢了一匹卷毛赤兔马。”
“若是不出意外,这匹卷毛赤兔马应该还在越巂的马场养着。”
同样是开马场养滇马,兴汉会名下马场所产的马匹质量,就是要比别人要高一些。
就算是花鬘这种南中地头蛇,有能力从南中各部族拿到纯正的滇马,但她私人所开的马场,马匹质量还是要逊兴汉会一头。
你说这上哪说理去?
帝后两人一齐笑了起来。
旁边的关统反而是有些坐立不安。
南征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孩子,不谙世事。
看了这个戏,他已经彻底陷入了恍惚:莫不成自己当真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四叔?
不怨他这么想。
毕竟能在天子面前唱的戏,怎么可能是胡乱编排?
更何况这其中还涉及到先帝。
“大郎,你觉得这戏如何?”
“很……很好,很好看。”
皇后点了点头:
“确实好看。”
说着,又是叹了一口气,“就是最开始的时候看得难受,荆州之变,别说是关家,就是大汉,也是深受其害啊!”
关统终是十多岁的半大小子,最受不得激,想起戏中所述之事,只觉得胸口就是一阵激荡:
“江东鼠辈,非人子哉!”
说完这才悚然一惊,有些惴惴不安地看向天子和皇后。
谁料到天子和皇后却是对视一笑。
张星彩脸上没有更多的表情,示意台上,意有所指地悠然说道:
“下一幕准备要开场了,先好好看戏。”
作为皇后,同时又是天子最重要的智囊,张星彩掌握的信息远比其他人要及时。
除了汉中广为流传的消息,她还知道,丞相在逼降汧县之后,已经挥师向东,现在可能已经渡过了武功水。
而不出意外的话,姜维应当已经兵临长安城下,而且极有可能与丞相大军取得了直接联系。
据相父传回来的军情分析,长安现在只有少量兵力驻守,司马懿的主力大军大部分集结在长安以东的河西和潼关一线。
可能是防备冯明文,更有可能是为了能随时撤出关中。
但就是没有看出有依托长安死守的打算。
所以由此看来,大汉收复关中,已是指日可待。
对于大汉来说,关中之战这场大戏,差不多也该落下帷幕了。
剩下的,就看冯明文那边最后能取得什么样的战果。
若是当真能把并州和河东都吃下来,那就是天大的意外之喜。
如果没有意外之喜,汉魏最后以大河为界也无所谓。
反正大汉只要收复了关中,就坐拥两个产粮的天府之国(天府之国最早是关中的称呼)。
凉州陇右九原三地养战马,产羊毛,织布料,南中种甘蔗,榨红糖,蜀地饲多季蚕,织锦缎。
再加上傲视天下的精兵强将,那可是无论强秦还是高祖皇帝统一天下前,都未能拥有的雄厚根基。
在张星彩看来,大汉的下一幕戏,就是统一天下的大戏——江东确实是鼠辈,但不是傻子。
这些年来,魏国接二连三地丧师失地,说是被打得小半残都不过份。
小半残再加一个鼠辈,面对隐隐有统一天下资本的大汉,会做出什么事来,那都是想都不用想。
关索戏的出现,就是荆州舆论战的开始。
张星彩看着戏,下意识地把一枚腌酸梅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同时在心里想着:
江东袭取荆州之前,也是一直在嚷嚷荆州是他们的吧?
关统是平庸了一些,但那也是对“少有令问”的关兴而言。
陪着天子和皇后看完“关索戏”,他心里就已经有了底。
看来自己多出一个四叔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