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中云南郡郡治弄栋县。
虽然已经进入了九月,但南中的天气仍是闷热得让人难受。
好不容易日头偏西,马谡这才能躺到摇椅上,穿着短袖,晃着蒲扇,在小院子里乘凉。
摇椅在前后摇晃着,马谡的一只脚踏在摇椅下边的横杠上。
一只脚翘起,脚趾头勾着木屐,木屐晃啊晃,眼看着下一刻就要掉下去,却又偏偏一直粘在脚上。
这等举动,非但毫无名士之风,简直就是毫无礼仪。
事实上,马谡刚来云南时,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以前他也是当过越巂名义上的太守,不过因为那时的越巂叛乱不止,大汉官吏根本无法进入,只能在安上县(即现屏山县西北一百二十五里的新市镇)停留。
所以马谡实际上连越巂郡都没深入过,更别说比越巂还要靠南的云南郡。
三年前初到这里,亲身感受之下,他才发现,南中被视作蛮夷之地,不是没有原因的。
男子平日里把短袖作为日常衣服也就算了,有时候居然连短袖都不愿意穿,直接就光着膀子晃悠。
甚至那些从蜀地平原来到南中开种植园的汉人,不少人居然也学着蛮夷,把短袖当成了日常衣物。
光这一点,就让马谡吐槽了不知多少回。
哪知随着夏日越来越热,还想端着汉服架子的马大嘴,全身上下直接就被闷出了痱子。
从下巴到腿上,全都是密密麻麻或白或红的小点点。
身上不但刺痒,甚至还有种烧灼的感觉,差点没把他给吓个半死。
最后不得不入乡随俗,穿上了短袖。
哪知这一穿,嘿,发现还挺不错。
不但身上绝大部分的痱子没了,而且还不用因为太过闷热而死。
最后他不但穿短袖,而且在夏日的时候还要睡竹子吊脚楼,简直就是日趋蛮夷化。
但不睡不行啊!
因为这里遍地的虫蛇,不睡竹楼的话,它们晚上就能爬到你身上,和你同枕共眠。
然后马谡不得不安慰自己:其实夏日里睡竹楼……感觉还挺不错,至少比睡在屋子里凉快。
反正蛮夷之地嘛,到了这里,谁也别笑谁。
有了开头,这放纵之心自然就止不住了。
所以现在挑着木屐乘凉,有什么奇怪吗?
正当马谡享受这逐渐变得凉爽的微风时,小院门外突然有人在大声叫喊:“幼常,幼常!”
话音未落,来人就已经冲进了院子。
马谡听到来人声音,立刻就是猛地站起来:
“可是伯松?你不是在味县么?怎么跑来弄栋了?”
诸葛乔趿着木屐,“嗒嗒嗒”地走过来,坐到马谡对面,顾不得回马谡的话,脸上尽是兴奋之色:
“幼常,好事,大好事!”
同时还把手里的纸张抖得哗啦哗啦响,都快要戳到马谡脸上了。
马谡看到素来稳重的诸葛乔这般模样,不禁坐直了身子:“何事能让你这般失态?”
诸葛乔凑过来,却仍是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之色:“汉中急报,凉州大捷,大汉已经全部收复凉州了!”
“什么?”
马谡心头一跳,连忙夺过来一看,果真是从汉中发过来的公文,而且已经是上个月的事情了。
虽说从先帝开始,从锦城到汉中,就已经修了不少的驿亭。
而且在这些年里,随着对南中的开发力度越来越大,锦城与南中的联系,已经越来越紧密。
但从汉中传递急件到这里,即便是日夜兼程,仍要耗费很长的时间。
快速扫完上面的内容,马谡不禁击节叫好:“妙哉!赵老将军进攻如风,冯君侯庙算如神,此可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耶?”
“大汉再无后顾之忧,可专心于关中,丞相之志,可达矣……”
马谡说到这里,突然又顿住了,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的喜色竟掺了些许的苦色,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诸葛乔知道,对方十有**又是想起了陇右之战。
只见他笑道:“吾还有一个好消息。”
“哦?看来今日当真是好日子,不知伯松还有什么好消息?”
马谡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开口问道。
“皇后诞下皇子,陛下大喜之下,赦免天下,幼常,你知道吗?你亦是在赦免之列!”
诸葛乔说着,从怀里又拿出一份文书,塞到马谡手里:
“过来之前,我已经在郡府里帮你办理好了所有文书,现在你已经不是被流放之人,可以随时回锦城!”
马谡听了,有些不可置信地摊开文书。
文书上的字不多,但他却看了好久,最后连手都有些抖动起来。
然后闭上眼,睁开,用力地眨眨眼,抬起头,看向天边。
院墙已经把日头挡住了,唯有一抹金光洒落到另一边的墙根上。
马谡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伯松,多谢!”
诸葛乔摆摆手:
“谢什么?不过是顺手之劳罢了。再说了,此次刘胄叛乱,多亏了你的谋划,这才一举让云南不再有夷乱之忧。”
“依你之才,就算没有此次赦免,以后总归还是要被重新起用的。”
马谡摇头,苦笑道:“伯松莫要再夸我,我是自知自家事。那个算什么谋划,不过是循丞相与冯君侯的故智罢了。”
想想自己以前,自诩知兵事,实不过是坐而论兵,街亭一战,差点成天下笑柄。
如今何敢谓有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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