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快到让人想抓却抓不住。
一晃又是五年过去了,慕然回首,昨日还历历在目,好似从未走远。
方凡中午回来后,姚雨还是未醒,当他把大夫找来,摸摸脉象之后,老大夫摇了摇头。
“方先生,节哀。”
姚雨走了……
就这样急匆匆的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打……
方凡没有哭,他想哭可哭不出来,她的葬礼很简单,也没个什么一儿半女,都是方凡的一些老友和学生,象征性的办了办之后就下葬了。
当人们都回去了,方凡回到家望着空荡荡的屋子,终于忍不住蹲下来哭了……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前两天还是活生生的人,今天就这样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连句话都没有。
……
今年他已经四十了。
他已经算是半个老人了。
在送走了最后一批考生之后,他没有再收学生,他心中一直有一个心愿。
不但是他,二狗心里也有这个心愿,只是二狗没有机会再去达成了,可是他有。
但是他明白,机会也不多了,这次应该是最后了……
尽管有些不切实际,但他不想就这样放弃,他想挣扎一下,哪怕还是失败了,起码不会后悔。
他要去参加科举!
就是这个执念,一直支撑着他这么多年来坚持着教育事业,就连当初大老爷说送一栋酒楼给他打理,都被他拒绝了。
现在想来真是傻,早知道就把酒楼接下来了,这样也能让姚雨在世的时候过上些好日子了。
可现在,想什么都晚了,一切都晚了。
在简单的收拾之后,他去见了见姚雨,就坐在她边上说了一些话,就跟平时聊天那样随便说了很多,然后揉了揉通红的眼眶走了。
她又带了一壶酒去了二狗那里,还是跟以前俩人嘻嘻哈哈聊天那样说了一通,不过这次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了……
糊涂的坟包已经不见了,那里现在成了一片果园,方凡每次经过的时候都会靠在那里吹吹风,然后自嘲一笑离开。
在这个夜晚,他提前离开了……
没有知道他去科举了,大多数人都认为他在某个地方寻了短见。
……
去苏城赶考的路,他有二十多年没有走过了,当年去的时候还没有现在修缮的这么好,不过基本的路线还是没变的。
他走到了一条大河边,望了眼远方的渐渐驶来的船夫,恍然若梦……
“渡河吗?”
“是的啊。”
方凡一把蹦了上去,尽管年纪大了,但身手还是不减当年。
船夫瞥了他一眼,接过钱之后就撑着小船摇了起来,行驶到河中心时,船夫突然开口。
“您这是去干吗呀?”
“去科举啊。”
“嘿,您可真爱开玩笑。”
“这个年纪还去科举,除非是朝廷有人帮您在上头说俩句好听的,不然的话……啧啧。”
方凡闻言一笑,也没有急着去辩驳什么,事实本身就是如此,这个年纪,科举就算中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怕是连个偏远的小官都轮不到他来做了。
“我是去完成梦想的,不是想当官。”
“嘿嘿,不当官还科举干嘛?又不能当饭吃。”
“哈哈哈,老人家我们思想有冲突啊。”
“对对对,有冲突,干脆什么都不说好了,就祝你成功吧。”
“好嘞。”
这一次方凡刻意在天河上望了又望,他没有看到当年在山上丢下的那个小葫芦,现在怕是已经不知道被冲到哪去了吧。
离开天河之后,坐着马车来到了苏城,距离科举还有一个月,他不着急。
这一个月来,他就跟一个阔少爷一样,每天除了玩还是玩。
一个月后科举开始了,他去参加了,跟他一个年龄的人的确不多了……
一个月后,果不其然,他又落榜了……
“唉……现在死也无憾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没话说了,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很努力的在考了,可怎么就是考不中呢。
他没有离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他选择留在了苏城之内,等哪天真的不行了,再回苏梁,葬在姚雨身边。
从此以后,尘归尘,土归土吧。
回想自己这一生,其实挺失败的……
……
八年了。
他四十八了……
他已经是个老人了,他没有当年来苏城的那股冲劲了,就算是他在苏城内的八年进行了两次科举,他都没有去参加,他觉得已经够了,都是命啊。
他又找了一辆马车,回到了天河边上,凉丝丝的河风吹在他身上,缓缓闭上双眼,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
睁开,三十年刹那间即逝。
“老人家,渡河?”
“对啊。”
一路上,俩人一言不发,方凡看着这小哥的脸庞,依稀间似感觉在哪见到过……
“小哥,你爹可曾是这片地儿的船夫?”
那小哥闻言眉头一皱,下一息目中露出了惊喜之色。
“对啊,但我爹莫名其妙的西去了。”
“而我,就继承了他的小船,在这里渡人过河。”
“每次到达岸边时,我总感觉我爹就在天上看着我……”
方凡轻点头,结束了这个玄学话题,他很累,累到连多说一句话都嫌吃力。
一切都如他所想的那样,很多与他有交集的人,都会无缘无故的死在自己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