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子,抓稳了,别总站着四处看了,小心从车上掉下去。”大庆一手拉着小花,一手拽向强子的衣角说道。
“大庆,你坐着吧,我没事,我第一次坐大卡车……,城里太好看了。”强子的兴奋的语无伦次的说着。
“大庆哥,咱们村离城里也不远,怎么人家的大马路这么宽,人家的房子这么整齐啊。”小花感叹着。
“人家这是城里呗,你们快看,你们快看,小轿车,比咱们县长的车漂亮多了……”大庆也对这个普通的城市一景惊呼着。
“还是城里人生活好啊,你看人家的衬衣多白……都骑着自行车,路又平……等我了工资,我也买一辆……”强子一边看,一边自语着。
“你家不是有自行车么?”大庆问。
“那是我爹的,我买的是我的,不一样!”强子执拗的说。
1983年6月的一天,一辆解放卡车拉着一车农村青年向阳江市纺织厂驶去,大庆和强子是其中为数不多的两个小伙子。两人都十八周岁。恰逢今年纺织厂到农村招工,工厂准备从陈家沟招十个适龄女工。强子的爹是陈家沟的村支书,硬是把强子和大庆一起塞给了来招工的刘科长,美其名曰:有两个小伙子帮衬着,村里的女娃娃在城里不会受欺负。如果不要这两个男工,女工就一个也别想招走。
刘科长也不是第一次见如此跋扈的村干部了,来之前就有心理准备,还专门向武厂长讨了指示,可以适当的帮助每村的村干部解决两个男工指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阳江纺织厂随着改革开放的步伐,每年都在扩大着规模,纺织女工的辛苦很多城里女青年都受不了,从城里招1o名女工,干到年底跑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是吃大锅饭,出工不出力。武厂长一怒之下,决定基层女工一律从周边的农村招,试用期3个月,合格之后就是临时工了,临时工干满3年可以转正式工。第一年消息一放出去就有好几个公社的干部找过来,打包票说这些名额自己公社包了。为了这招工指标,有的还蹲守在武厂长家门口,又是拉关系套近乎,又是送土特产。武厂长起初不解,后来突然醒悟过来:农村的女孩子到了十七八,要么嫁人,要么给家里做做饭,干点杂活,农忙时下下地,能进城当工人挣工资,简直就是一家子的幸福,女孩子一下子从“赔钱货”变成了“抢手货”。好景不长,没两年农村女工也越来越难招了。人事科刘科长转了好几个村才弄明白:女青年进城务工的多了,村里的男青年找对象又成了问题,“僧多粥少”,女家要的彩礼也越来越高,就连强子这样支书家的小子都掏不起彩礼了。没办法,村支书们的一致态度就是:招一个女工走必须招一个男工。纺织厂车间的劳动主力都是女工,用不了几个男工。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武厂长默许刘科长:招十个女工可以帮村里解决两个男工。就这样,连城县的几十个农村青年有了吃商品粮的机会。
“强子,你先收拾东西,我去看看小花安顿好了没有。”大庆把自己的铺盖扔到一张靠窗的上铺,转身便出了门。
“怂货,你家小花还能让人拐了不成?”强子话没说完,已经不见了大庆的人影。
大庆和小花是爱情小说里的青梅竹马。俩人的爹是一个头磕下去的拜把子兄弟,一起当的兵,一起上过越南战场,一起入的党,一起负的伤,最后一起复员回家。两人都是村党支部委员,就连名字都透着亲兄弟的味道:陈有富、陈有财。如果不是大庆他俩有机会进城当工人,两人的爹这会应该正张罗着办酒席呢。
大卡车进入纺织厂附近后,左拐右拐的将一车人带到了一个大院子里,司机停好车,让众人纷纷跳了下来。简单说了句:“这里是单身宿舍,以后你们就住这里了。”随着就上车开走了。
大庆看着院子里整整齐齐的5栋三层楼房:崭新的红砖墙,明亮的窗户上有的拉着窗帘,有的透过窗子能够看到里面的人,楼梯走廊外侧是红砖砌起的一米高的镂空围栏墙,围栏墙里的过道上,晾晒着形形色色的男女外衣、袜子、内衣……骑车喇叭声响起后,一间间宿舍门打开了,里面66续续走出了一些单身职工,趴在围栏墙边好奇的打量着这些新来的工人。
“都到我这边来,我给大家分配一下你们的宿舍,听到名字的就去宿舍放东西去,简单收拾一下赶快出来,我要给大家强调一下家属区单身职工的生活纪律,然后带你们去见见你们被分配的岗位领导……”刘科长大声的说着。
强子把铺盖放到了大庆的下铺,他知道这个铺是大庆留给他的。他俩家是左右邻,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大庆平时话不多,但人很拧,他想好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就像这次来纺织厂务工。村里差不多大的后生都想去当兵,手握钢枪,保家卫国,如果在部队能提干就更光宗耀祖了。大庆和小花的爹都不愿意大庆当兵,没别的,心疼孩子,怕当了兵真赶上打仗……。进城当工人是两位老爹能想到的最好的出路。大庆也一心想进城,至于干什么,怎么生活,却从来没有过规划。
强子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爬到上铺准备帮大庆把铺盖摆好。大庆来时只带了一个包袱,包袱打开,几件夏装,一条褥子,一张床单,一个枕头,连被子都没带一床。此时正是盛夏,倒也不影响什么。他们村离市区并不远,天冷了再回家拿也赶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