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下午,林维桢和谭沁在彭城上了开往首都的火车,买的硬座票。
本以为自己算是比较早返校的,没想到车厢里的大部分人胸前都挂着校徽。
或许过年的兴奋劲还没退去,车厢里充斥着叽叽喳喳的各地方言,因为基本是在彭城之前上的车,所以口音偏南方。
比如,对面胸口挂着首都师大校徽的老哥,就说着一口江宁话。
“啊你是北大的赖”。
林维桢伸出右手道:“认识一下,北大79级经济系,林维桢”。
“徐宝奇,首都师大77级政治经济学系”。
“你可是我的前辈,都是学经济的”,林维桢颇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前世他本科就读于师大的政治经济学系,可却从来没见过徐宝奇,不过想到一个是77级的老大哥,一个是79级的小学弟,他便释然了。
徐宝奇笑道:“我学经济可是半路子出家,知道政治经济学系的前身是哪个系吗?”
哪能不知道!
“我听说去年你们学校政教系一分为三,分别是哲学系、政治经济学系和马列毛思想研究所,对吧?”
“啊呦,你知道的挺多喃”,徐宝奇没想到一个外校人竟然对师大的院系调整如此清楚,“我明白了,你在师大有同学吧,肯定是听他说的”。
“不是,我听宿舍哥们说的”,林维桢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下子就想到了柳月,不过柳月在外语系学英语,跟政经系八竿子打不着。
两人都是学经济的,还是有蛮多共同语言的,聊累了睡,醒了继续聊,一路上倒不觉得无聊。
在首都站下车,林维桢和徐宝奇互留了联系方式,然后分道扬镳。
等公交车时,谭沁突然问:“你为什么不承认在师大有同学?”
林维桢摸摸她的脑袋,笑道:“说了又怎么样?我跟她性格相冲,做路人比做朋友更合适”。
在火车上有外人在,谭沁不好开口,憋了整整一路,还得装出一副没事的模样,早就生了一肚子闷气,这时再也忍不住了,泼辣性子终于爆发,“你为什么怕跟她见面?是不是还惦记着她?”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林维桢有些欲哭无泪,不知该怎么解释。
“哼!没话说了吧?”,谭沁呲着小白牙恶狠狠地道。
“我的姑奶奶,你别瞎想好不好?”,林维桢还真拿她没半点法子,只能软语相劝。
谭沁却不依不饶道:“那你为啥不承认她是你同学,又不愿见她?难道你心里有愧?”
这都哪跟哪儿?我心里有愧?笑话!
“想听真话假话?”
“当然听真话”。
“真话就是刚才说过的,我跟柳月性格不合,我已经是个够骄傲的人了,她比我还傲,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没法过日子。而且,她这个人……”,说到这里,林维桢停了一下,斟酌着词汇,尽量委婉一点,“她这个人太虚荣,不管什么都要争上一争,只要发现别人比她强,她心里就会不平衡,会想方设法地去超过,这种人活得很累,和她一起生活会更累”。
谭沁直愣愣地看着林维桢,半晌才幽幽地道:“看来你对她挺了解的嘛”。
林维桢闻言不由苦笑,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女人只要想找你茬,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罢了罢了,自己还是伏低做小,她说什么自己就听着,先把她哄好了再说。
见林维桢不说话,谭沁横了他一眼,旋即叹气道:“唉,柳姐是个要强的女人,我是学不来”。
林维桢吓了一跳,忙道:“你千万别学!”
谭沁笑吟吟地问:“为什么?”
林维桢耷拉着脸道:“你学了,我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谭沁捂着嘴咯咯笑起来,笑完后马上板着脸道:“你要是惹我不高兴了,我就学柳月姐!”
撒完了气,谭沁重新恢复了小女人的本色,拉着林维桢的衣角站在人群里等公交。
眼见着公交车慢悠悠地驶来,林维桢左手提起行李,右手护着谭沁,随着人群往车上挤。
“那如果说假话呢?”,怀里的谭沁突然问道。
“啥?”,林维桢愣了愣,随即笑道:“假话就是我讨厌她,看到她那张脸就觉得烦”。
谭沁回头白了他一眼,心里却美滋滋的,嗔怪道:“柳月姐哪有你说的这么不堪!”
先把谭沁送到学校安顿下来,回到宿舍时发现牟老大已经回来了,正在打扫卫生。
牟叶平也是刚到,两人互相拜了个晚年,然后一起将宿舍里里外外清理一遍。
因为坐了一夜的火车,两人困得连午饭没吃,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闲着无事,林维桢打算去祖宅那边瞧瞧。
下了楼,来到停车棚,运气不错,自行车居然还在。
2月底的首都,少见地刮起了东南风,林维桢顶着风骑得费力,只能放慢速度。
首都一直流传着“九九歌”,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河边柳,七九河开八九雁归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所谓的“一九”,指的是从冬至那天算起的九天,依次类推,每九天为“一九”。
一九二九正是首都的寒冬季节,故而人们怕冷不愿伸出手;三九四九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河面封冻;五九六九天气开始回暖,河边的柳条开始抽芽;到了七九,河冰消融,紧接着越冬的大雁回归北方。出了二月,春耕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