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郝万福家时,谭沁正陪着余淑芬坐在天井里,余淑芬不时地抹着泪,谭沁在一旁好言相劝。
“婶子,我把万福带来了,要打要罚,你随便”,林维桢一开口就让人出乎意料,尤其是郝万福,可怜巴巴地看着谭沁,道:“谭姐,你也不管管林哥”。
谭沁捂着嘴噗嗤一笑,横了林维桢一眼,嗔道:“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再说余婶才舍不得打万福呢,是不是余婶?”
余淑芬尴尬地咧咧嘴,随即瞪着郝万福,冷冰冰地道:“你还真敢回来?”
“妈!你能不能讲点理?是你让我回来的!”,郝万福动作迅捷地从林维桢身旁闪到谭沁身后。
谭沁回头给郝万福使了个眼色,道:“万福,跟你妈道个歉,你妈说什么你听着,不能顶嘴,知道不?”
郝万福一向听谭沁的话,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张嘴道:“妈,我错了,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我心里也难受”。
余淑芬第一次从儿子口中听到这番话,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哭道:“你说我做了什么孽啊,怎么就跟了你爸这个不着家的东西,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你们爷儿俩都是不省心的,你爸一走就是四五年,留下我这个妇道人家撑着这个家,我可怎么过呀!”
“要是孩子能听话,我也省心,可你们一个个哪天让我省心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谭沁在一旁不停地劝着,余淑芬哭着哭着眼泪渐渐少了,借着这个机会把这么些年来的委屈发泄出来后,气也消了大半。
“唉,这么大岁数了还哭,让你们看笑话了。小兔崽子,愣着干啥,还不给你林哥搬个马扎。小林,坐”,余淑芬擦干眼泪,又恢复了爽利性子。
郝万福一声不吭,进屋拿了两个马扎,给林维桢一个,自己一个。
“婶子,您说的哪里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什么笑话不笑话的。说起来我一个大老爷们也哭过,我刚去农场插队的时候,白天干活累得腰疼,手上全是水泡,晚上躲在被窝里偷摸地掉眼泪”。
谭沁一脸茫然道:“我怎么不知道?”
余淑芬笑着拍拍谭沁的手,道:“人家都说了,偷偷摸摸地哭,哪能让你知道?”
谭沁右手食指指着林维桢,眯着眼睛取笑道:“没想到你还会哭,真丢人!”
林维桢坦然道:“一点也不丢人,哭出来总好过一直憋在心里,憋时间久了,容易出问题。”
余淑芬听出了林维桢话中的劝解意思,长长的叹口气道:“小林,婶子心里都明白,谢谢你了!”
林维桢摆手道:“婶子先别跟我客气。今儿算是巧了,要不是正好撞上这事儿,我还真开不了这个口”。
余淑芬皱了皱眉你,疑惑道:“婶子也不是外人,有什么事你只管说”。
林维桢看了一眼郝万福,犹豫了几秒钟,咬咬牙道:“婶子,我得向你负荆请罪”。
余淑芬更疑惑了,摆手笑道:“这是哪里话,什么请罪不请罪的,你净跟婶子开玩笑”。
“婶子,是这么回事。上大学之前,我给外国人当翻译赚了一笔钱。这笔钱留在手上一没什么必要,二是容易招贼,所以我拿出来做了笔生意。您也知道我还得上学,分不了身,便拉了万福入伙,没想到万福对做生意很拿手,一来二去赚了不少钱”。
余淑芬听得直发愣,以为林维桢为了帮儿子在骗她,怀疑的目光在两个年轻人之间转来转去,干咳了一声道:“小林,这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的,你也甭替万福说好话。他有什么本事我这个当娘的还不清楚?你要是说他调皮捣蛋我信”,说到这,余淑芬瞥了郝万福一眼,嘿嘿冷笑道:“要说他会做生意,太阳打西边出来都不可能”。
郝万福见林维桢已经把话说开了,也豁出去了,从谭沁身后探出脑袋道:“妈,林哥真没骗你。你碰到我师傅那次,我翘班去羊城进货了,大上周我又去了一趟,昨天刚出完货。你儿子本事大着呢,这两趟赚了好几千块钱”。
“多少?”,余淑芬以为自己听差了,或许多了两个零,脑子里不停地回响着“好几千块钱”,以致于连儿子翘班去羊城的事儿都顾不上理会了。
郝万福得意洋洋地道:“也不多,五千多不到六千块”。
余淑芬倒吸了口冷气,狠狠掐了掐大腿,疼!然后把手一伸,问:“钱呢?”
郝万福顿时傻眼了,向林维桢投去求助的目光,林维桢笑着道:“拿出来呗”。
“林哥……”,郝万福冲林维桢不停地挤眉弄眼,林维桢只作没看见,道:“让你拿出来就拿出来”。
郝万福跺了跺脚,转身去了厢房,在厢房里一阵翻箱倒柜,不一会儿便拎出四五个包袱。
余淑芬眼疾手快,夺过一个包袱,打开一角往里一瞅,嘶……
“屋里说”,余淑芬把包袱搂在怀里,起身就往屋里走去。
关上门,余淑芬把几个包袱都打开,一摞摞清一色的大团结,简直亮瞎了眼睛,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颤着声问郝万福:“怎么这么多?你不是说不到五千?”
郝万福赶紧解释道:“妈,这些钱是货款,可不全是我的”。
余淑芬犹不相信,回头问林维桢:“小林,你是大学生,不能说假话骗婶子,万福他说的是真的?”
林维桢摊摊手笑道:“婶子,钱都在这了,您也看过了,这还能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