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家可以赊叶的消息顿时传遍了全村。据说这次是沈大的主家赵老爷的意思。赊叶不论多少,一律一钱银子一担,月息一分。和借米一样,结了蚕茧之后用蚕茧作价偿还就好。
“这简直就是做善事了!”多多娘的男人眉飞色舞,好像占了天大的便宜,“现在叶行情飞涨了!今天早市,镇上叶行开到四钱银子一担!听掌柜的说,再过几天就要涨到五钱了!”
沈开宝听得了心里急得什么似的。五钱银子一担!这可要了他的老命了,就是几天前三钱一担他都觉得吃不消。
沈大家的条件,的确可以算是做善事了。曹老爷现在就算肯借,也得二分半、三分的利息,再按照这个行情去买叶――他算了又算,自家这一季蚕等于是替别人养了。
沈大家只要一钱银子一担,月息也只要一分,的确算是做善事了。
这一刻,他终于把心里的那些芥蒂放下了,一叠声的催促着大庆和三庆准本好船,去沈大家赊叶。
沈大家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龙――说是赊叶,实际叶子并不在沈大家门口。桑叶是一种时效性非常短的商品,早晨采下来的桑叶很难保存到第二天卖,所以叶行交易都是当天的买卖。绝没有事先囤货的。
买梢叶的都是在叶行交易,然后到时候买家自行到桑园去取货。赵引弓这次的赊叶也是如此办理的,沈大家只是立字据的地方,立下字据之后再发给对牌一面,持对牌去桑园里去取叶。
古代社会道路条件差,人的活动范围有限,因而赵引弓这次的梢叶行动必须相当准确的估算桑园的大概产量和能够辐射的各个村落的范围。前者问题不大,桑园主大概都知道自己的桑园在整个春蚕期内可以采摘多少商业,后者就需要相当精确的估算了。江南水乡,农民运送农产品、上镇、进城都依靠船只。春天正是农忙的时候,强劳动力不可能花太多时间在行船上。所以供应地必须距离最终用户的距离限制在行船往返一天的时间之内。
今年他并不打算运作太大的局面,只是一种试水。一方面他对梢叶的具体情况了解甚少,另一方面也不知道在具体运作中会遭遇到多少阻力。因而不管是叫沈大王四娘回村去搞合作社还是梢叶,都只运作了很小的范围。
包括沈大所在的集弦村在内,他一共只展开了三个“中心村”的合众社工作。这三个村大致可以覆盖到周边十四五个以蚕桑为主的村落。总计六百多户人家。数量不大,通过小额放贷获得的蚕茧数量也会十分有限,但这只是“样板”。他有充分的信心,只要今年实施方案顺利,周围的蚕桑户们看到了,第二年就会踊跃来参加“合作”的事宜了,那时候自然水到渠成。
蚕桑户们不知道赵老爷的心思,眼下他们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获得桑叶――已经出了四眠的蚕宝宝到了吐丝结茧的关键时刻,这个时候要是桑叶供不上,一个多月来的辛苦和花费就全程了泡影。
沈开宝签了字据之后,拿了对牌立刻就带着大庆出发去取桑叶了。当天晚上他们摇着船回来了,船上堆着四十担叶子。
船还没进村口,大庆的儿子就已经在村口张望了,眼见祖父和父亲回来,拔腿局往家跑,一边跑一边喊着“回来了!”
原来沈开宝家的蚕已经断叶半个多时辰了,这可是性命交关的事情,在船上的沈开宝眼见孙子拔腿就跑,知道情况急迫,也不管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赶紧站上去帮着大庆拼命的摇船,船晃得简直要擦到水面上了。
船象箭一样的在河道里窜过,几乎撞上几条停泊着的船,一路冲到自家的河埠头上,眼见着家里人都站在河埠头张望,沈开宝愈加急躁,连着催促:“快摇!”
父子二人早上出去,摇了一天的船,只吃了一顿饭,早就累得腿酸手软,身子虚得发慌了,但是他们知道这会肯定蚕宝宝都断了顿,要不能及时的把叶子铺上去,那真是前功尽弃,一切都完了。
船到河埠头,三庆还没等船停稳,已经跳上船来,掮起一筐桑叶就往岸上送,他的脚一跨上石台阶,就有好几双手过来接,一起抬着往家里送。大庆眼见着自己儿子也在里面,他抢上去帮忙,人小筐子沉,顿时就摔了个跟头,滚出去老远。不由得一阵心疼。赶紧掮起一筐桑叶上岸。
沈开宝急着催:“快!快!”不顾自己年老力衰,也帮着搬桑叶。
那些白白胖胖的“蚕宝宝”已经饿了好一会了。都尖出了小嘴巴向左向右乱晃。沈开宝看着心酸。叶铺了上去立刻蚕房里充满着沙沙的响声,人们说话也不大听得清。不多一会儿那些“团扁”里立刻又全见白了。于是又铺上厚厚的一层叶。
人们单是“上叶”也就忙得透不过气来。但这是最后的难关了。有了充足的桑叶,只要再熬过两天,春蚕就可以上山。人们把余下的精力榨出来拼死命的干。
多多娘不知道自己家里现在忙得怎么样了,不过几天前她男人来赊叶的时候说蚕花很好,总有七八分的样子,这样她稍稍松了口气,这一个多月自己出来“忙月”,也能得到一两多银子,蚕花好,一家人今年就算有了指望。
四眠五眠之间,正是养蚕最为辛苦的时候,沈大家的养蚕工作也紧张到了极点。沈大家的蚕箔多,每天上叶,清蚕沙的工作量很大,养蚕娘子们日夜工作,每天只能睡一二个时辰,都是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