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嘴里,林佰光知道去临高的船是十二条诸彩老直辖的大船,最小的也有五六百料,最大的足是二千料――这诸彩老是要去临高“吃大户”啊。
“施大哥不必介怀么,去临高的机会以后多得是。”
“贺新这个小王八蛋,仗着算是个什么鸟亲戚,打仗不去,有好处的事情就是他沾。这帮子靠着女人卖x的皇亲国戚,都不是好东西!”
“算了,这世道,哪里不是这样。”有个叫林淡的头目喝了一碗,“俺们在这里喝酒吃肉,下面小的们都在肯鱼骨头喝咸水呢,你当他们乐意?”
“俺们在这里喝酒吃肉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象你,”施十四一指旁边一个胖子,“老胡是自己出钱造船,一家子来投的,都是有本钱的,贺新有什么本钱,靠女人的玩意?”
众人一阵狂笑,便有人笑:“人的‘本钱’说不定比你长那么几分……”
林佰光发现关于“性”的话题总能引起大家热烈讨论。
施十四愤愤不平,把胸中的许多不平都倒了出来:“打仗俺们卖命,分钱他们倒是头一份……”
“施大哥,慎言!慎言!”林佰光很喜欢这样的反应,但是昨天小树的事情让他产生了警觉――谁知道这施十四是不是在有意做作?就算不是,这帐篷内外,保不定有几个探子在时刻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施十四借着酒意还要骂人,被人劝住了,那姓胡的胖子干了一碗酒,叹息道:“我们大帮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想当年南北两个船队,纵横闽粤,那风光,气派!现在居然被挤兑的待在这小岛上混日子,还进退维谷!”
“说到底,还是郑芝龙这反骨仔坏了规矩!老子要抓住他,非把他切成片喂狗不可!”
“哼,你以为李魁奇不想,大掌柜不想?可人家现在是堂堂游击,朝廷的官儿。”
“游击算什么?芝麻大的官。参将都打死过,怕他个逑。”
“他手下人多船多,”林淡说,“想来钱也很多。”他奇怪道,“我就没搞明白过,去年李魁奇和他裂锅的时候,他的人马船只不是多数给李魁奇拉走了么?怎么一年不到声势就这么壮大了?”
“朝廷支持他。听说巡抚熊文灿给他买炮造船,他的实力大增。”
“熊文焕这个老货,想得是借刀杀人的把戏。”
“郑芝龙不也是一回事。他就想借助官府的力量把咱们这样的全干掉,以后就这海上的生意就全是他一个人做了。”林淡叹息道,“大掌柜不是他的对手。”
胡胖子道:“来来来,喝酒吧,反正眼下还过得,真要不行了,我就把帆一扬,带着全家老小跑路就是,大不了下南洋去求条活路。”
众人一阵沉默,都觉得前途堪虑。这时,有人小声道:“听说了么?黑旗老四要跑路了。”
“哪个说得?”众人都吃了一惊。黑旗老四不是一般的掌柜,是大帮中的骨干,他要跑路,岂不是大树欲倾的征兆?
“看样子就象,人都回船上去了。一个也不在岸上。”
“要真不行了,我也干脆跑路。这日子过得!”
“大伙到时候就投临高去吧。”施十四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林佰光心中一惊。在他看来这话太直白了,简直有诱他上当的含义在内。
“也是,听你把临高说得这么好,我也想去了。”有人就应道。
“到时候你可得给我们当引见人啊。”胡胖子一脸诚挚的说。
“说不到,说不到。”林佰光小心的应对着,“如今大掌柜的局面还没到这个地步,大伙安心就是,只要对付过这几个月,说不定局势就会好转――大掌柜不是已经派船去临高运粮运火药了吗?真要不幸闹得大家流离失所,到临高来总有大伙一口饭吃。”他笑了笑,“不过眼下大伙还是齐心协力渡过难关才是。大树真要倒了,对我们这些猴子总不是好事。”
“林掌柜说得对。”林淡道,“做生不如做熟么。说不定再过些日子,就是转运的时候了。”
“就怕我们是齐心协力,那些平日里果子吃得最多的早就想下树了。”
一直没怎么吭气的徐成吭气了,他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似乎憋了很久了,他是中军的一个小头目。原来就是低着头喝闷酒一言不发的
“你们大概都不知道,”许成大着舌头,“四太太的兄弟最近押了好几船的东西出去,不知道送哪里去了……还有王二大掌柜的兄弟,也不见了……原先存在老营里装细软的铁箱子,也少了许多!”
徐成低着脑袋结结巴巴的:“我算看透了,什么兄弟义气,什么江湖道义,全是狗屁,钱才是真得,老子跟着大掌柜十几年了,玩女人都轮不到排前队,尽是人家剩下的――倒是他们的亲戚、连宗、奴才一个个都成了头目,女人财货一船一船的往家里运!”
“你喝多了,别喝了,”几个人面色都变得不自然起来,赶紧扶住他不许他乱说话。施十四赶紧到帐篷外看看,见外面只有自己带来的几个亲信在放哨才略觉得放心。
“你们盯仔细点,有人过来打个讯!”说完又钻回帐篷里,这边几个人已经把菜塞了徐成一嘴巴。
“这个,徐兄弟酒后失言,失言……”
“没事,没事,小弟什么也听到。”林佰光会心一笑。
看来诸彩老这里人心已经大大的不稳了,既得利益集团正在疯狂的偷盗,准备随时离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