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他想治得就是黄守统,这老匹夫过去对苟家一直怀有敌意。几次在县令面前说过自家的坏话。苟承绚还知道,黄守统曾经和前任县令有过秘议,准备将苟家上下一举捉拿,办一个窝藏匪类之罪。幸而前任县令怕抓了苟家会招来海盗的报复,这才撂下手。
这次要是能把黄守统这个老混蛋打成“投贼”,这黄家寨就得万劫不复!苟承绚暗暗这样期望。
但是黄守统不是普通人物,他自己多次和官军配合打过黎人,御过海盗,在当地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海南官军得他的力甚多。他的二儿子有功名,当初攻百仞寨也是他出的头,三儿子还给髡贼打死了,这在临高是尽人皆知的事情,要攀咬他很难。
最近因为丈田的事情,黄守统的二儿子黄禀坤还和刘大霖又挂上了关系。一个刘大霖的说话分量可比自己强得多了。想到这里,他决定暂不指名道姓的说出是谁勾结髡贼,先预留个地步。
苟承绚小心翼翼道:“临高虽然是南陲之地,然朝廷天威尤在。缙绅暗中勾结者有之,公然投贼者小人未尝见之,若是细加逻查,未必没有事机办得隐蔽的……”
苟承绚微微的抬起头来,看了何如宾一眼,见他似笑非笑并无表示,知道总兵大人也不想这么快就确定谁是“从贼”,明白了官长的心思。“只待朝廷天兵一到,缙绅们自然会竭诚报效朝廷。”
“这么说,临高的民心可用?”
苟承绚知道临高的多数百姓虽然害怕官军到了临高之后自己受到株连,但是对官府绝无好感可言,许多人因为刚刚过上相对稳定的生活,对官府的进剿甚至抱有很大的反感。就算是地方上的缙绅大户有这样想法的人也不在少数――比起髡贼盘踞临高,他们更害怕官军到来随意抢粮杀人勒索财物。至于澳洲人自己的属民,更是对官府仇视。颇有同仇敌忾的气焰。官府在临高连民心都没有,哪里谈得上“可用”。
但是这种话他是不敢说出来,只好非常委婉的说道:
“临高百姓盼王师如久旱盼甘霖。只是髡贼在临高势大滔天,平日里严刑峻法,逻查密探又多。言语稍有不慎就被抓去做苦工,且髡贼火器犀利,破寨易如反掌,即使缙绅大户之家,亦得虚与委蛇,要粮要丁不敢稍有怠慢。”
“吴令还在县城之中,大明官府尚在,百姓们为何如此害怕髡贼?”
苟承绚一听这是给吴明晋上眼药的机会到了,赶紧道:“吴老爷虽据守县城不失,但他困守孤城,政令不出城门,髡贼在临高县内几入无人之地。”
何如宾只“嗯”了一声。吴明晋失职也好,不失职也好,都和他无干。他最关心的是临高当地粮食以及乡勇的情况。
苟承绚说县内存粮不多,去年遭了风灾,文澜河涨水,淹没不少田地。秋粮减产很多。
“既然减产很多,髡贼的粮食从何而来?”
“髡贼从大陆掠来百姓为其屯田种地,髡贼种地自有秘法,收粮较寻常百姓多得多。”苟承绚知道军队打仗是上上下下发横财的机会,为了鼓舞人心,他当即说得天花乱坠,什么髡贼在寨中有储有大量的粮米,还有许多从雷州运来的糖,至于各种澳洲货物更是堆积如山……这番说辞让在场的人都流露出贪婪之色。澳洲人之富,在广东已经有了一点小名气,特别是这次查抄紫字号的三家产业,据说查获财货无数,凡是经办的人多少都发了一笔小财。临高这里既然是他们的大本营,财货肯定是不计其数。
至于乡勇,苟承绚说本地的乡勇虽不少,然而因为势单力薄,又敌不过髡贼的火器,只在寨内守备。
何如宾和幕僚将领们又问了髡贼在临高的布置。苟承绚说髡贼在临高有五处营寨,并非只有一处博铺营寨。这一消息引起了他很大的重视,因为迄今为止,塘报上凡是说到髡贼的营地,都只提及博铺一处,从来没有提到还有另外几处的。
何如宾当下叫人取来地图,要他一一注明地点。
“小人不识舆图……”
“无碍,你且将地名说出。”何如宾关照一名专管地图的师爷来,按照他说得地点在地图上勾出。
“髡贼的大营共有五处,曰百仞、曰博铺、曰马袅、曰高山、曰南宝。另有箭楼堡寨多处。”苟承绚见总兵如此重视,不由得精神振奋,卖弄起来。
师爷在地图上按照他说的地名一一圈出地点。再呈上到案前。
何如宾粗粗一看,暗暗吃了一惊。如果这苟承绚说得不错,那么髡贼在临高的深入程度远远超过了原来的估计,他们并不象西洋人那样只是占据河口沿海的港口就算了――要知道这南宝已经到了黎区的边界上了,已经是临高县的腹地了。
“髡贼以百仞为腹心要地,真髡大部居住其中。”苟承绚说,“据闻伪督文德四、马千竹亦居住期中。髡贼一切号令均自百仞寨中所出。此寨戒备极严,高墙深沟,另有铁刺网环绕。连他们信用的假髡也不能入。寨外其立一市场,勾引商贩经营……”
何如宾突然面色一沉,斥道:“大胆!”
苟承绚原说得起劲,忽然何如宾一声怒斥,吓得立刻跪伏在地不敢言语。
何如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