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夔没有搭话,挺刀就跳了过去,连同周围的一群被惊醒的兵,将黑影围了起来。
“检查四周,看看有没有其他的鞑子爬上来!”王夔厉声喝道:“正面巡夜的为什么没有示警?”
山头上本就留着火把,有人举起绕了一圈,当即答道:“大人,四面无人爬动!”
少歇,正面守备缓坡的人也奔过来禀告:“斜坡上拒马陷坑没有动静,远处燃烧后的树木余炙未去,没有鞑子攻上来的迹象。”
“这么说,就这一个探子了?”王夔的大胡子在火光中一抖一抖的,显然觉得好笑:“胆子挺大啊!”
“都说了,我是宋人。”黑影大刺刺的在几十把刀的威逼下盘腿坐着,如打坐入定的僧人,浑然不惧:“奉叙州防御副使的命令,来搭救各位的。”
“叙州?搭救?”王夔冷笑一声:“你当我好骗么?你怎么证明?”
那人愣了一下,显然对怎么证明自己就是自己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他也要急智,情急之下朗声道:“我乃叙州石门蕃蛮兵,从山底下徒手爬上来,就是我的证明!”
徒手爬上来?
这回换做王夔怔了一下,这石山可不低啊!
那人见众人面露惊疑,不禁洋洋得意起来,把健壮的身躯扭来扭去,做示范攀爬状:“在我们石门蕃,这是小儿都会的把戏,我们那里随便找一座山都比这儿高百倍,我们不是一样上上下下如履平地,不是我吹嘘,比这更陡峭的山壁我都能上来!”
王夔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跑过去,在那人爬上来的地方向底下张望,看了良久,方才回来说道:“没有绳索,也没有铁钩飞爪,石头上有些踏痕,似乎真的是爬上来的。”
王夔皱着眉头,半醒半疑,怀疑的成分远远大于相信,因为这太不可思议了。
深更半夜,强敌环伺,摸黑过来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弄些江湖把式爬上山,声称自己是友军,前来搭救。
这任谁都不敢信啊。
“别耽搁了,快收拾东西,等下就跟我走!”那人站起来,侧头朝山下看去:“来的时候我摸清楚了,这边山崖下只有百把个人扎着帐篷守在底下,都睡着了,只有几个兵在火堆边盯着,我们从边上悄悄的走,雨声稠密,他们听不到脚步声的,只要小心些,就能顺利的走到河边去。”
王夔没动,其他人也没动。
那人急了,嗓门大了一点:“说你们呢,怎么不动呢?”
汉州兵的刀反而逼近了一些。
王夔把大刀往地下一杵,沉声道:“兄弟,你让我们如何信你?”
“还不信?还不信!”那人急眼了,跳了起来:“我都说了,我是叙州长孙弘部下王超,奉命来救你们脱困的,怎么就不信呢?”
他这一跳不要紧,从怀里蹦出来一个东西,圆圆的在地上弹了一下,弹到王夔脚边。
王超一呆,摸了摸皮甲里面,叫道:“哎呀,我最后一个饼!”
王夔皱皱眉,弯下腰,捡起了那个锅盔饼,圆形的饼中间有个洞。
“如果你不饿,把它还我行不?”王超吞着口水道:“我就剩这一个了。”
王夔吹吹饼上粘的泥灰,舒心的笑起来,长吐了一口气,抖着大胡子道:“当然行,兄弟,你叫王超是吧?你等一下,我们没你那身本事,这就结绳子,跟你走!”
这种饼,除了上次石门蕃赠粮时见过,王夔活这么大还没在别处看到过,一般的饼也许别人也会做,但在饼中间穿圆圈的,独此一家。
王超没明白为什么对方看到饼后就态度大变,但终归是好事,于是连声催促着动作快点。
石山上连树都很少,更没有藤蔓,但难不倒读书人出身的王夔,他令部下将所有甲胄上的皮束带都解下来,束带坚固,本是用来腰间束甲用的,一根有三尺长,几百根一根套一根的连接起来,足以从山顶悬崖边垂至地面。
绝处逢生,令人喜出望外,汉州兵被逐一告知严禁发声,就算不慎掉下去摔死都不能哼一声,以免暴露突围的意图,连累所有人都死。
临行之前,王夔还问了下下山之后,如何过河的问题,王超也不大明白,那陀智没细说,他只能道:“放心、放心,河边有人接应,不会误了事的。”
几百人过河,靠筏子的话,起码要上百只,否则短时间内无法全部渡过去,河面宽阔,万一被蒙古人发现剩下的人唯有沿着河岸逃命的份,风险很大。
王超这么说,王夔也不好追问,毕竟人家冒着生命危险过来,还能怀疑吗。
雨越下越大,渐渐的由小雨变为了中雨,并且借着偶尔闪过天边的电光,能发现浑如墨玉的天穹云层厚似压顶,看来这场雨将会越来越大。
常言道秋雨如绵,这场雨似乎不仅要绵绵而来,而且还大如磅礴。
雨声淅沥,声声入耳,沿着皮带绳子滑下去的汉州兵险象横生,皮带粘了水有些光,抓在手里非常不牢靠,好在大家都是老兵,遇事不乱,沉稳有余,纵然有危险,却终于全体顺利的下来了。
站在崖底,首先下去的王夔一直把心提在嗓子眼的,高达数十丈的悬崖在黑暗中看上去分外险峻,直到最后一个汉州兵安全的溜下来,他才把心重新放回了胸腔里。
“妥了!”王超又从前面林子里转回来,抹一把脸上的雨水:“跟我走!”
悬崖下又是一片茂密的树林,蒙古人的帐篷搭建在树林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