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肉身不腐,便可伴他身侧,随他终老。
她舍不下那一世的亲人,便只能断去这一世的情缘。这是个死结,注定无法两全。那么,她只能尽自己所能,填补一些遗憾。
至于她自己…
师心鸾笑笑,目光微抬,看着四处茫茫白雪,冷意丝丝透骨,仿佛时空里那些空洞的风,一寸寸吹过心口的位置,空荡荡的疼痛着。
黄粱一梦。
梦醒,便如破镜,一碎难圆。
眼底悲伤满溢,刹那如冰雪凝结,却永远等不到春暖雪融的那一日。
她转身,抬脚准备离开。
“我可以抽离你在这个时空的所有记忆。”
叶梵盯着她的背影,如是说道。
师心鸾眼睛一亮,猛然回身,刚准备开口说话。叶梵却似已看穿她心中所想,淡淡道:“纵是修行之人,也不可逆天抽离凡人记忆。但你魂属于异世,可以选择将留在这里的痕迹全都抹去。”
刚燃起的希望骤然破灭,师心鸾脸色微白,眼神黯了黯。
“不必。”
脑海里回想起生产那一日,她疼痛欲死,他从宫中疾驰而归,扑归在床前,抓着她的手。说,陪她一起疼。
那么,这生离之别,相思之痛。
我亦与你同担。
……
她的身影渐渐消失,一片雪花飞落,掩盖了她方才踏过的足迹。
叶梵微微侧首,看着自己的爱宠。
“你今日,倒是安静得很。”
青狐从他肩上窜到石桌上,闷闷的声音传来。
“你不是嫌我聒噪嘛。”
叶梵看着它,眼神里忽然浮现淡淡落寞。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错了?”
青狐一怔,仰头看他。
这个如神祗般的男子,他从来都站在神探之上,目光掠过那些梵花浮云,不带任何感情的俯视芸芸众生。
对他来说,他只需完成自己与生俱来背负的使命。其他的,他都看不见。就连他自己,或许也是虚灵山上那些缭缭仙雾,伸手一抓,只有虚无的冷,和无尽的凉…
正是因为这般的孤高与清冷,才让人觉得,稍微靠近,便是对他的亵渎。
所以当神仙俯身而下,从饿狼口中救下奄奄一息的小狐狸,并养在身侧之时,几乎全族震动。
它安静的伏在他案头,看着那终年不灭的日光透过殿门照在他脸上。那般精致至完美的轮廓,落下的眼神却永远都是宁静的,没有丝毫波动。晚上它睡在他身边,他的怀抱,却是冷的。
高处不胜寒。
呆在他身边越久,它便越能懂他内心深处空洞的寂寞。
它不想他寂寞,所以它学会了说话,却换来他毫不犹豫的丢弃。
它伏在他窗前,看着他伏案的侧影,看着他衣袂翩然如仙带雪,越发冷得刻骨。
春去秋来,秋去冬至。
它被大雪覆盖…再次醒来,看见他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说:“以后,除我之外,不许在任何人面前开口说话,直至你修炼成人的那一日。这是你留下来的条件。”
它不懂,但它想留在他身边。
于是,它的声音,便只为他而存在。哪怕在他看来,那只是喋喋不休的噪音…
他要游离凡尘。虚灵山上的长老们觉得它来历不明,必不会容它。所以,他与它约法三章,不许扰乱凡间秩序,不许在凡人面前开口说话,不许使用灵力。否则,便如那年深冬腊月,永埋雪底。
“叶梵。”
小狐狸的声音清脆软濡,幼细得似山间枝叶罅隙间的光,微弱却清晰。
“凡人的七情六欲,是不是很苦?”
叶梵沉默半晌,然后伸手,如同那年初春,它重伤垂死,迷迷糊糊的抬头,朦胧的视线里。白衣如雪的男子俯身而下,动作轻柔的将它抱起,慈悲的抚着它的头,一声轻叹飘散于山林浓雾中。
他是仙人吧。
彼时它这样想。
若不是仙人,怎会长得这般好看呢?
它闭上眼睛,在清凉的香气中沉睡。
“这个问题,待你修炼成人那一日,或许便明白了。”
“那你呢?”青狐声音有些恍惚,带着微不可查的希冀,“你们虚灵山上的人,虽可容颜永驻,却终不能与天同寿,算不得神。为什么就不可以有七情六欲?我有朝一日修成人形,是妖,还是仙?”
“你受虚灵山仙气滋养,日日跟在我身边得以我灵力浇灌,自不会成为妖。”叶梵今日格外有耐性,“至于仙…”
他抬头,看着茫茫天际。
“叶家先祖以及历代长老,都无人见过真正的仙。虚灵山,便是世人永远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仙山。虚灵山的人,在凡人的认知里,便是无所不能的神。”
“哦。”
青狐埋着头,声音越发沉闷。
“若我修炼成人,是不是就不能再继续留在你身边了?”
“你非我族类。”
叶梵低头看它,眼神掠过一丝复杂之色,并未再多说。
这也是当初长老们反对他收留它的理由。
青狐缩了缩头,将头埋得更低。无人看见,它清透纯澈的眼眸,渐渐染上红光,满是凄楚和悲伤。
做人,便要离开你。
可是做宠物,只能看着你将来与别人出双入对。
要如何做,才能得双全之法?
它不由得想起方才下山的师心鸾。
她转身那一刻,它看见了她的眼神,凉而痛,空而黑。它一瞬间与她感同身受。她选择留下一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