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众口难管,自然要先擒了最厉害的舌头来为己用。要比真正的口舌厉害,莫说普通民众,便是大儒、状师,也皆比不过僧道之流。你且将有名望的佛爷、道长都请了来,光明正大地在宫里设坛打醮。给足了香火银子,还不是你让他们说什么,他们便说什么?咱再让白虎当众在天上溜一圈,然后回去塔里。那地方嘛,以后自然也不用重兵把守,列为禁地了。日日高香不断,想是也没人会去冒犯。这‘天降祥瑞、佑我奉天’——,可比其他说法强是不强?”
奉天帝茅塞顿开,喜道:“天下百姓日日所求不过是‘太平’二字,此语一出,纷乱流言自是不攻而破。圣主明智!”继而,又面犯难色,道,“但是,让臣再盘踞这龙椅宝座,未免有欺主之嫌,还望圣主三思!既能为白虎辟谣,不如就此——”
他那“为圣主造势”尚未出口,便被鬼眉摆手打断道:“你心里认可就行了,何必做在面上?只当是我指派你担了这差事的。若有大事,我开了口,你依命而办,哪里又有什么欺主之说?!”随即,笑容可掬地婉转暗示道,“譬如,我日前所提之事,你看——”
谁料,奉天帝又是扑通一声跪拜在地,道:“圣主有命,臣自是万死不辞。但是,日前所提之事——,请圣主恕罪,臣,臣,臣实难从命!”
鬼眉顿时瞠目结舌。
口口声声主子长主子短,连龙椅都不敢坐,眼见着却要抗命造反?
鬼眉一听奉天帝不肯借兵,沉了脸道:“你原就是一国君主,若有什么不情愿的事,还不是凭你一句话就完了?既是不肯,早些直说,何必兜这么大个圈子,搞这么一出闹剧戏弄于我?没得还白白浪费了我好几日的时间!”
奉天帝惶恐道:“圣主误会!圣主误会!臣等万不敢戏弄圣主的!”随即朝还有些身在梦中的司马狴野努努嘴。
司马狴野收到暗示,立刻醒神,自怀内摸出一本册子,翻了几页,递给鬼眉道:“这是随白虎令传下来的圣天护法遗命,不仅是司马家的祖训,对持令者做了种种约束,圣天帝的遗训也列在其上。你且先看看吧。”
鬼眉接过,将记载了末代圣天帝生平等事的那几页翻了翻,边看边嘀咕道:“都是些大同小异的祖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让你们保着圣天血脉,我不过是借个兵,打个仗,又不是想不开了去寻死,紧张个什么劲儿的!”
司马狴野凑上前去,指了指一首小诗并下头一句要紧的注释。
鬼眉看看,将册子往他手上一撂,哼笑道:“可不是自相矛盾么!既说不让圣天家的子孙后代干涉朝政,你们还想让我当这奉天的皇帝?!”
奉天帝道:“这奉天帝位是臣自甘让位,非是圣主横加干涉所得,自是无碍。再者,圣训所指也非断章取意地责令圣主不能为政。只说,隐姓埋名为是,莫要入朝为官,莫要挑起战事。其中用意之一,自然是为的保全龙脉不致受损;二则,圣天龙脉后裔,断不可对他人屈膝称臣;其三......。臣这奉天帝位让于圣主,自是符合原本的君臣之礼,又不曾干戈谋取,于圣主性命无忧,所以并不与圣训矛盾。但是,圣主若要执意干涉边界战事,恐是有违背先人遗愿之嫌,实在使不得啊!”
司马狴野本不赞同鬼眉借兵打仗之事,便接口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若执意要去,如何确保没有万一?”
鬼眉一路从熙阳不分昼夜地赶到奉天,快马奔波入京,又在曾府等了几日,此刻还在磨嘴费牙,便失了耐性。讽笑道:“说来说去,你们不就是怕我丢了小命,累你们司马家跟着遭殃么?嗤!我倒奇了怪了,我爹是不是你爹,不,我爹是不是你主子?我爹死的时候,你司马家在哪儿呢?也没见你们有难啊!还不是该吃吃,该睡睡,该当皇帝当皇帝,该当皇子当皇子!就说我自个儿吧,义父舍身抱我逃命时,你们又在哪儿呢?那冯大人为我洗伤口的时候,你们哪儿疼了?哪儿伤了?杞人忧天!”
“不一样的,这遗训里本就还有亲疏远近一说。”司马狴野脱口道,又觉此语不足表明心迹,显得过于自保,便又道,“再者,彼时你我尚未相识,更未相认,我便有心要保你周全,那也无从所知啊!你若曾遭不幸,我只能愧疚于心,对你爹及家人也只能抱憾。但是如今,便是没有圣主一说,只论朋友之道,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冒险。”
鬼眉闻言自觉失言,看看司马狴野一脸真诚,对奉天帝缓了缓口气道:“一时情急,有些口不择言,几位莫要见怪。”
司马狴野自是不会怪她。奉天帝连道不敢。皇后则依旧安然无语地笑笑。
叹了口气,鬼眉再对奉天帝道:“我生在熙阳,长在朝旭,流落到瀚宇,如今又跑到了奉天,遇上你们居然称我为圣主。那你可知,我这圣主为何四处漂泊、居无定所?”
那三人这才想起她那江湖身份,猛然觉醒她必是遭遇坎坷,才至落入江湖的,不由面色沉凝。就连一旁的白虎也跟着低鸣一声,抬了抬爪子。
“实话说吧,我来奉天借兵,本没有你们想得那么侠义。原是因为那熙阳帝不肯将我景家开国功勋一笔记入史册,引发了一连串是非,我那义父一家,并有恩于我的冒名假爹也深受其害。那瀚宇的昭岚公子有位师父,其家原也是熙阳人,亦是因为景家之事卷入其中,惨遭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