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子在里屋像是伸了个懒腰,弄得垫在床上的秫秸篱子咯咯吱吱地响了一阵儿。
“谷子,起来吧,天都大亮了。”小米听到谷子弄出来的声响,转头向里屋招呼了一声。
“让她再睡会儿吧,这个时候地里也没啥活儿,起来也没啥事儿。”春梅见小米招呼谷子,拦了一句说。
“是没啥事儿,可也不能懒睡着。这人呀,越睡越懒。”小米说,“懒成习惯了就不好了。”
谷子在里屋像是又在憋着气儿伸懒腰,喉咙管子里吭吭哧哧地发着使劲儿的声响。
春梅给玉米梳着头,说:“咱乡里人家,一年到头会有几天的日子能睡个懒觉?过两天村子里的人家该搭伙儿下细粉了,巴明起早的要到年二十几儿了,中间也没个歇的时候。今儿她多睡会儿就多睡会儿吧,别催着她起了。”
“春梅嫂子,我也知道咱们庄户人家一年到头没几天的好歇息,庄稼季儿有庄稼季儿的活儿。庄稼季儿过去了,说是农闲了,其实也闲不住,里里外外有很多的琐碎活儿。再说了,咱们这个家跟别的家不一样,啥事儿也没个依靠,都得咱自己亲手经管。我说句话嫂子你也别生气,我担心你这样宠着这姊妹几个,以后会把这姊妹几个宠得真的懒了。”小米向春梅嫂子笑了笑说,“把这姊妹几个宠懒了,以后屋里的啥事儿都会靠着你一个人了。”
“我是嫂子,以后这个家里的事儿我就该多干些。”春梅抬头看着小米,笑了一下说,“再咋,谷子、玉米还都小着呢,我能别较着劲儿把家里的事儿都让她们扛着吗?”
小米看着春梅嫂子,是啊,这个家里有这样的嫂子,自己下个月出阁也就放心了。但是,嫂子总归是嫂子,咋的也比不了一个肚肠子里爬出来的亲姊妹。就是嫂子拿出十成的真心了,这做小姑子的也不能得一步跑一阵儿,总也得拿出十成的真心跟嫂子一道儿把这个家的里里外外给操持好了吧。今儿自己这样催着要谷子起床,就是要谷子在自己出阁了之后顶起自己的这个位子,让春梅嫂子为这个家少操点儿心。
春梅用木梳子把玉米的头发梳得顺溜了,就拿起篦子交给了玉米,向玉米说:“篦头你自己篦吧,别嫂子用劲儿大了篦得你头皮疼。自己篦头,劲儿大小能自己知道。”
玉米从春梅嫂子的手里接过篦子在头上篦了两下,说:“嫂子,其实咱以后梳头用不着篦子了。从上次我大姐送麦子跟大舅进城念书识字儿捎回来很多洗衣粉和洗头膏以后,身上的虱子给洗衣粉洗没了,头上的虱子也给洗头膏洗没了。原来头上有虱子虮子,用篦子篦虱子虮子,头上没虱子虮子了,就用不着篦子篦头了,篦子篦头有点儿刮得头皮疼。”
“不想篦就不篦了。”春梅低头看了一眼玉米,笑着说,“头上没虱子虮子也真不用篦子篦头了,打今儿往后咱们家的篦子就用不上了。我这就给你把头发扎起来了。”说着,她用手里的木梳把玉米的头发又梳了梳,一手挽着玉米的头发,一手腾下木梳,掏着套在手脖子上的猴皮筋儿先后给玉米扎了两个羊角辫儿。扎完这两个羊角辫儿,她扳着玉米的两个肩膀子一转悠玉米的身子,说,“给嫂子看看精神不。”她瞅着玉米看了一阵,两嘴角往上一翘,“咱家玉米就是精神,长大了也是个大美人儿!”
玉米给春梅说得抬头向春梅一笑,然后就一蹦一跳地离开了春梅的怀去了里屋,很得意地向谷子说:“二姐,嫂子给大姐和我梳头了!”
春梅和小米听了玉米的话,互相看着,笑了。
“看玉米这丫头,今儿一大早就高兴成了这样儿。”小米向春梅嫂子说。
“小孩子又有个人疼,都这样儿。”春梅笑着说。
“二姐,你也赶紧着起来刷牙洗脸吧,也让嫂子给你梳梳头。”玉米在里屋这样喊着,“嫂子心疼人,梳头手轻,可得劲儿了。”
“你咋的不早说呀。”谷子打着哈欠埋怨着玉米。
“谁让你睡这会儿懒觉了呢。”玉米的声音。
“谷子呀,不着急,待会儿你起来嫂子也给你梳头。”听着谷子和玉米两个人在里屋这样说话,春梅回头向里屋喊了一声谷子说,“以后得闲的时候,嫂子要经常给你们梳头呢。”
谷子听春梅嫂子这么一说,慌忙着就穿上了衣裳,趿拉着两只鞋子先是向茅房奔了过去。
“谷子就这点儿毛病,脾气有点儿柔迟,啥事儿要不是憋到眼前了,老是不紧不慢的。”小米看着谷子奔过去的后脊梁影子向春梅说,“以后嫂子别怪罪她这个性子,要是真的做起啥事儿来,谷子踏实,肯用心用劲儿。”
“人呀,哪能会都一样的脾气一样的秉性。”春梅向小米笑了笑说。
“我二姐就这样,不是急等着去茅房,她还得会儿睡呢。家里地里没啥事儿了,她可能睡了,我大姐每次要喊她好几次她才起床。”玉米从里屋走出来,告状似的向春梅说,“地里没啥活儿了,我大姐就舍不得让我们干啥儿了。”
“以后嫂子也舍不得让你们干啥,嫂子会跟你们的大姐一样疼着你们。”春梅伸手摸了一下玉米的头,笑着向玉米说,“你跟谷子就只管放心了,以后嫂子不光是你们的嫂子,也是你们的姐。”
春梅的话还是没着意把这门亲事儿的底儿露了一些,不过,玉米倒听不出啥子来。她很高兴地看着春梅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