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的后面给用半截墙堵死了,上面给蓬了个顶子,很像一个篷子,平时放些柴草,以防着阴雨天灶房里没有柴烧。很多的时候,这个篷子里也是小米她们姊妹几个晾贴身衣裳的地方。今儿虽说洗的是猫春娘的红裤衩子,搭在当院里也是不大好看。
小米连猫春娘的大裤衩子也给洗了!豆子的心里一下子给堵了个结实,整个脑门子上也一下子给长满了青筋,这都是因为自己呀!要是爹还活着,要是娘还在,家境就会殷实多了,自己的亲事儿也早该定下来了,也一准跟别的同龄人一样当了爹了,哪儿会让小米这样下人似的给人家洗裤衩子啊!
小米搭好了猫春娘的那个大裤衩子从胡同里出来,甩着两手的水看着豆子,笑着说:“哥,今儿你好好地收拾收拾,让人看出点儿景儿来。待会儿我把昨个儿从大舅那儿捎回来的那两身儿大舅不穿的衣裳找出来,你把它给换上。”
豆子瞅着小米,不知道该跟这个比自己小了七、八岁的妹子说啥子了。按说,小米眼下的这个年龄,正是贪玩儿的时候,要是换在别人家,她哪儿会这样为这个家操心呀!可是,打爹死娘跑那年起,小米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把这个家的姊妹几个扛在两个肩膀上了。快十年了,她就这样里里外外地忙,也不知道她还会忙上多少年,自己的亲事儿要是能定准成了,后面还有谷子,谷子后面还有玉米,还有小疙瘩麦子,姊妹几个的事儿,她哪一个也丢不下。这辈子,爹娘把小米害苦了!
“大爷呢?”小米向院子里看了看,回头问豆子。
豆子向羊圈里一指,说:“给羊脚下掩灰呢。”
小米伸头向羊圈里看了看,说:“待会儿我把大舅让捎回来的衣裳给大爷找上一身儿出来,你让他换上。今儿晌午咱们都在家等着猫春他们家过来传话儿,也没啥事儿,趁着这个空儿给大爷身上的衣裳换洗换洗。不管大舅让捎回来的衣裳是新是旧,有衣裳了,咱就不能老让大爷出来进去的就身上的那一身儿。”
豆子看着小米,心里又是一阵紧接一阵儿的堵。他向小米点了点头。
“吃饭间儿咱们再一起捉议捉议今儿晌午的这事儿,多听听大爷是咋的哥想法儿。她年纪大,经的事儿多,啥事儿都能多想一步。”小米看着豆子,说,“虽说我巴不得你今儿晌午就能把亲给相成了,你这几个妹子跟不了你一辈子,相看准成的人要跟着你一辈子,这可是你一辈子的事儿,咋的咱都不能莽撞。”
“小米说的是!”蚂蚱大爷手里拎着空了的铁锨从羊圈里蹶蹦着出来了,他接着小米的话,看了看小米,瞅着豆子说,“刚才我也跟你说了,不能心急。这事儿,你得自己看得准成了!”
“大爷刚才都跟你说了些啥子,哥,你都得记到心里去,大爷这也是想着你一辈子能过得好。”小米看着豆子说。
豆子仰头叹了一口气。人家相亲,一家人都轻轻快快的,那是因为人家有爹娘,有家境,一回相不好还接着相。这个家,自己要相亲了,一家人虽说心里高兴,但又都跟要迎来啥子灾祸似的紧张,都是因为这个家太委屈了呀!
吃过早起饭,小米让豆子用能在头发上留着香气儿的洗发膏洗了头,香胰子洗了脸和脖子,然后给豆子换上了一身从大舅那儿捎回来的一身衣裳。她远远地瞅了瞅豆子,虽说大舅的衣裳豆子哥穿着有点儿显胖了,但是,衣裳的棱棱角角的很板正,豆子哥穿在身上,也显得精神多了。
蚂蚱大爷见豆子给这套行头打扮得景气儿,不由得向自己身上看了看。小米他大舅看着不算胖,咋的他的衣裳穿到自己身上,要比豆子穿着还要显肥,扑扑楞楞的有点儿像戏台上的蟒袍。这样也好,干活的时候立个裤腿挽个袖子的,好立好挽,就是身上出的汗跟雨水浇了一样,也不会拧巴身子。他来回瞅了瞅身子的前面,又背过头瞅了瞅屁股后面,心里也是一股子一股子的热,这些年了,有谁想着给自己换上一身儿衣裳?衣裳脏的跟剃头师傅的钢刀布子似的,又有谁操心着要自己脱下来洗洗了?今儿小米不光要自己换上了这身干净的衣裳,还把自己脱下来的脏衣裳泡到水里了。
小米看了豆子,回过头来看着蚂蚱大爷,笑了笑,说:“大舅的衣裳大爷穿着有点儿胖了,穿了这一水,给你改一下。”
“不用改,这样肥实的衣裳穿着干活舒坦。”蚂蚱大爷笑着回了小米的话,说,“你们几个在家好生地等着猫春他们家来人传话,我这就去半里湾扫听扫听。不过,我去半里湾这事儿你们谁也别说。还有,家里的那几只羊,晌午的时候牵出来给它们晾晾风,老在圈里拴着不长膘。”
“大爷,你腿不好,路上你也别赶得太急了!”小米见蚂蚱大爷要往外走,在蚂蚱大爷的身后喊了一声。
蚂蚱大爷回头一笑,然后就蹶蹦着出了院子。
蚂蚱大爷走了,院子里就剩下小米他们姊妹们了。谷子用手一指泡在盆里的衣裳,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说:“蚂蚱大爷这身衣裳,穿在身上就跟个灰布袋子子似的,用水能洗出一箩筐的灰出来,洗出来的脏水放块石头都沉不下去。你看,泡就泡出那么多的灰了,还没用手搓揉呢,要是用手搓揉搓揉,马上盆里的水就变成糨子了。”
“谷子,你在说啥呀!”小米转头看着谷子,脸色也整了下来,“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