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倒是记得。”
顾怀袖上了车,便钻了进去,张廷玉跟着进来。
车把式一路将车赶至琉璃厂,照样是文人雅士聚集,一壶春下头的人并不算多,不过因为今年新茶下来不少人都在购买,所以掌柜的那边有些忙。
张廷玉下车之后直接扶着顾怀袖往楼上去,果然见到廖逢源与其妻刘氏正在上头一雅间之中逗弄孩子。
一见到张廷玉带着二少奶奶出现,廖逢源便满脸堆着笑,与抱着孩子的刘氏一起给他们夫妻二人道喜:“好事多磨,如今您二位也算是盼到了。”
相互寒暄一阵,这才进了里间谈话。
只是廖逢源跟张廷玉要谈的事情,跟女人们自然不一样,顾怀袖只管着往刘氏那边坐,两个人一起看孩子,廖思勉年纪还小,嘴里吐着泡泡,刘氏用帕子给他擦着,可爱得很。
顾怀袖想着自己的孩子出来,兴许也会这样,跟小鱼儿一样,便笑了起来。
张廷玉那边却已经与廖逢源走出去,“昨儿我收到了沈恙送过来的礼,说是恭贺我夫人有喜,我听您的人过来传话说,他已经在会馆了?”
廖逢源点了点头:“您二位现在搞得我跟和稀泥的一样,今儿应付这个,明儿应付那个。您说您也是,好好一个未来当官的料,掺和咱们商帮的事情干什么?”
若是没了罗玄闻,现在沈恙早就拆吞大半个扬州盐帮了。
结果,因为有个人背后阻挠,一直顽抗,沈恙想着就火大,最近在万青会馆也没少发火。扬州盐帮有盐帮的扬州会馆,就跟万青会馆斜对门。那沈恙啊,每天端着茶就坐在那儿,跟人说“迟早爷要叫他们知道厉害”。
谁不知道沈恙是个疯子?
现在扬州盐帮那边比沈恙堵心的大佬们多了去了,他们自然也感觉到了沈恙攻势的迅猛,可也有一个问题啊,他们内部到底是谁在跟沈恙对着干,还这样不遗余力?
总之现在扬州盐帮那边基本上是两眼一抓瞎,就没几个明白人了。
廖逢源想着,又道:“如今沈爷就在会馆那边,您……”
“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竟然碰见了。”
一声轻笑忽然插了过来,张廷玉与廖逢源是站在外头的,周围早没了外人,沈恙因是万青会馆的会长,头把交椅,进一个一壶春不是易如反掌吗?
他也不知是真没想到,还是假装没想到,一副“竟然”看见张廷玉的模样,“还未亲自恭喜张二爷将喜得麟儿。”
孩子都还没生出来呢,这沈恙就嘴里乱说。
张廷玉笑了一声:“沈爷说笑了,张二也还没谢过您昨儿送来的谢礼呢。”
廖逢源暗自地一撇嘴,想想还是出来道:“既然都来了,那咱们换个地儿喝口茶吧?”
说着,便叫小厮引着去了另外一个屋子,坐了下来。
结果刚刚坐下,张廷玉就瞥见了沈恙身边那个小厮,眼睛一眯,轻笑一声道:“沈爷后头这小厮,真有些眼熟呢。”
看着瘦瘦弱弱十来岁,穿得也普普通通,长相也普普通通。
可眉眼之间就是透着一种熟悉的感觉,时隔一年多不见,张廷玉只道:“倒是出息了。”
沈恙捧过了茶壶,在火炉上轻轻地晃着壶,又将茶水浇淋在排放着的茶杯上头,来了一回“点兵”,动作悠然,笑着道:“人各有志,何必强迫于人呢?”
“沈爷说笑,张二可从来没强迫过什么人的。”
张廷玉看着沈恙烹茶的动作,身子却没动,只面上表情微有变化。
沈恙身边那小子,不是当初的李卫又是谁?
当年顾怀袖出事,他就在一旁,结果后来顾怀袖不见了,他只来得及扯了顾怀袖一片衣袖,没能救得了人。
后面他只跟阿德说了一句话,便走了。
阿德那时候说,李卫说是无颜待在二爷的身边,所以自己寻出路去了。
没想到这出路竟然是“沈恙”。
今儿钟恒也在沈恙的身旁,便出来替自家老板解释。
“张二爷可别误会了,那时候咱们老板为了救夫人也是劳心劳力,漕帮那边久久没见到人,正在园子里怄气呢,结果下头人来说有个小子在园子外面想要沈爷收留去做事。”
无他,这人便是李卫了。
李卫听着,看了张廷玉一眼,却发现二爷并没有看自己。
他握紧了手指,有些局促和紧张。
沈恙却伸出手来轻轻一拍他头,笑说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各有各的选择,没什么大不了。”
也不知这话是对李卫说的,还是对张廷玉说的。
钟恒笑笑又道:“沈爷身边从来不缺人,听下头人说只是个稚龄孩童,也懒得搭理,又去忙了几天,才听人说那小子跪在外头了,这才感了兴趣。没料想仔细一问,竟然是当初那个自称张二少奶奶干儿子的小子,这才让人将他抬了回来。”
张廷玉没说话。
他自然记得,当初李卫巴巴地喊着顾怀袖干娘。
只是他如今担心的却不是这个,而是……
当初他救罗玄闻的时候,李卫在窗外冒过头。
却不知李卫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那是罗玄闻,又有没有告诉沈恙?
沈恙似乎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