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不会老的人,不过是话说着好听罢了。
外头繁花似锦,这屋里的妇人们其实大多年轻,还有一些兴许是新买进来的小丫鬟,看着青葱可爱,倒是有一种青春活力的感觉。
她看着看着便笑了起来,回头一望,却见胖哥儿跟勉哥儿那边几个孩子都不见了,顿时有些诧异:“哥儿那边几个人呢?”
青黛画眉两个也连忙找了起来,不过回头就看见在东面水榭那边,正顺着楼梯往上头跑呢。
“夫人,人在那边呢。”
青黛手指了指窗外。
胖哥儿跟勉哥儿一个在前面,一个在后面,先后爬上了楼梯,然后到了爷们那边去,唱戏的声音这边都听得见。
顾怀袖只道:“随他们去吧,旁边有人跟着,出不了事。”
刘氏想着廖逢源在那边,倒是也安下心来,只叫人去下面候着,过午之后日头也大,怕孩子晒着。
那边胖哥儿跑了上去,跟廖思勉一起到了廖逢源的面前,倒让廖逢源惊讶了起来,而后又大笑,跟众人说自己儿子勉哥儿。
不过旁边就有人看着胖哥儿问:“这个又是谁家的孩子?这样壮实……”
胖哥儿回头看着,不过刚好就看见跟他爹沈恙坐在一起的取哥儿,两个人面色一样的苍白,一样带着一种奇异的阴郁,一坐真是有父子相,相得益彰。
廖逢源道:“这是京中一位故友之子,不过今日故友不曾来,他夫人带着孩子来了,这小子就是壮实着呢……”
“廖伯伯也壮实。”
胖哥儿笑得露出一口白白的牙,虽然他娘说他这门牙就要掉了,可现在没掉,看着还整整齐齐颇为好看。
众人都笑了起来,虽对廖逢源口中的“故友”各有猜测,却还没人想到这是皇帝心腹近臣的儿子,都以为也是商人家的,所以彼此表情平和。
唯有沈恙,看着胖哥儿,倒了一杯酒给自己喝了压气。
胖哥儿很自来熟地凑到了他们这一桌,虎头虎脑地钻到了取哥儿的身边,吓得后面廖思勉脸色都白了:“小胖你回来!”
“怎么了?我还没跟他说话呢……”
胖哥儿有些不解,看廖思勉使劲拉自己拉不动,他嘿嘿笑了一声,“我娘骂我死猪一样沉,你拉不动的……”
廖思勉:“……”
沈恙:“……”
取哥儿:“……”
沈恙无语了半晌之后忽然笑出声来,“也就是你娘才能养出这么个胖得跟球一样的儿子……”
“你说谁呢!”
胖哥儿横眉怒目,一下就要跟沈恙叫板起来。
沈恙看着他这样,笑得手一抖,竟然将杯中的酒都给洒了出来,一下落在他前儿被烫伤了的地方,忽然之间疼得一皱眉,放下了酒盏只恨不能掐死了顾怀袖。这女人……
他这一双打算盘的手……
钟恒在后头看了,只道一句自作自受。
取哥儿,只好奇道:“你来找我吗?”
胖哥儿点点头:“我跟勉哥儿想找你一块去钓鱼,就在下面的荷塘里,我们还拿了鱼竿,你去吗?”
钓鱼?
沈恙看了一眼外头的大太阳,只紧皱着眉,取哥儿的身子不跟别的孩子一样,这会儿若是出去,只怕回来皮肤都要晒伤,他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是取哥儿已经扭头来看他。
说实话,这孩子是从阎王爷的手里拉回来的。
沈恙知道,他打小就比别的孩子沉默寡言,他也不知道怎么跟孩子交流,可取哥儿总是特别懂事,又让沈恙喜欢。到底还是身体不好,所以别人家的小孩做的事情,他都不去坐,吃过的零嘴儿,都是取哥儿碰不得的。
今天看着取哥儿看着自己的那一双眼,沈恙破天荒地叹了口气,道:“让香玉给你打着伞,晒了不好。不,一会儿叫人全给外头孩子们打伞……”
只取哥儿一个打伞,怕他跟别人有区别。
沈恙的考虑还算是周到,他笑了笑,便看取哥儿被小胖子拉着走了。
廖思勉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就这么容易把取哥儿给拉走了?
钟恒一副悻悻的表情,只道:“爷,您醒醒吧。”
沈恙嗤笑一声:“你看你沈爷我像是喝醉了?”
“您就没醒过。”钟恒叹气,暗含了讽刺。
这一点讽刺的意味儿,沈恙自然听得出来,然而他无比清醒,尽管酒意开始上来,眉目之间依旧是一派的清朗。
他只道:“我从头到尾,都很清醒,从来不曾醉过。”
因为,压根儿就没机会。
瞥了一眼那边的水榭,沈恙却又很快收回了目光,问道:“丹徒那边怎样了?”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全部布置好了,包括……”
钟恒比了比自己的右边手臂。
沈恙点点头,“右臂没了就好。”
外头的取哥儿,破天荒地跟着一群小孩子出去钓鱼,动作有些笨拙,不过他人聪明,很快就学会了。
第一条鱼,就是取哥儿钓上来的,很多小孩子都围到了他的身边,艳羡地看着。
小鱼儿就在岸上跳着,白肚皮翻出来,鱼鳞在阳光下头闪烁着水光,离岸的鱼活不了多久,因为没有水,因为这大日头。
顾怀袖那边瞧见了,也只是看着。
一群小孩子围着这一条鱼叽叽喳喳地说话,眼看着鱼儿就不怎么挣扎了。
沈取这时候却站起来,双手将鱼抓着,又放回了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