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时候,有钱也买不到米。
商人的作用,往往这时候才体现出来。
士农工商,好歹还入了流,扬州大盐商跺跺脚,朝廷都要跟着抖一抖的。
“青黛,叫厨房那边准备着好酒好菜,一会儿爷们回来了,时间必定不早,给他们备下吃食,免得人困乏着。”顾怀袖合上了账本,又道,“客房那边可打扫出来了?”
“已经着人打扫了,铺好了被褥,只等着几位爷回来下榻。”
青黛这边的顾虑也很周到,顾怀袖想了想,似乎也没别的事情了,便自己去榻上卧了一会儿。
爷们回来得很迟,倒是霭哥儿回来得很早,人来通传的时候,顾怀袖才刚刚睡醒。
“霭哥儿跟取哥儿一起回来的,说是似乎脸‘色’有些不对,沈爷那边问过了,又一时走不开,便让人送了他们回来。”
“我去看看。”
顾怀袖起身,对着镜子略整了整头发,便朝着客房那边去了。
进屋的时候霭哥儿正朝着外面跑,“叫个大夫来看看比较好。”
后面沈取笑道:“不必,只是有些头晕……”
他只是这几日赶路累了一下,病情倒是没大碍的。
顾怀袖进来,便道:“左右请个大夫来比较稳妥,不过……”
不过现在大夫大多都已经被派到灾民那边去了,顾怀袖也是没想到。
沈取起身给顾怀袖躬身行礼:“学生见师母安。”
这孩子,这时候了……
顾怀袖叹了口气,按他坐下来:“你爹自己不会忙活事儿,怎么把事情都给了你?”
“不是爹要给我的,是我自己要做……”沈取笑笑,只从自己身边挂着的荷包里抖了几片核桃仁出来,看着小小干干的一片,说完话之后便咬了一口,又道,“他手里的生意也忙,留下的茶布米行,早就是有人管着了的,利落的一张大网,我不过是执网人。”
这倒是真的,当年沈恙就说过,若是下面的生意没了他就不能运转,还要下面那些人来干什么?那沈恙也就不称之为沈恙了。
顾怀袖还没来得及说话,张若霭便挤了上来:“刚刚我看灾民上来要吃的,我的糖糕都给他们了,好哇,你兜里竟然藏着东西!太坏了……我也吃一颗。”
说着,张若霭抬手就拿了一瓣核桃仁,却把顾怀袖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阻止,张若霭已经把核桃仁一把塞进嘴里了,紧接着整张脸就皱到了一起,跑到一边吐起来:“咳咳、咳……好苦……这是什么咳……”
沈取抿着‘唇’,一下没忍住笑出来,不过舌尖回味得一刻,却没觉出苦来,只道:“定然是你方才吃了糖糕,所以舌头甜了。”
这是从文玩核桃里去开出来的核桃仁,一对核桃千百两银子是寻常,更有甚者直接从狮子头里开,为的也不过是取这小小的两瓣核桃仁。别看沈取这么小小的一袋子核桃仁,真要论起来,算银钱这得上万。方才霭哥儿吐掉的,也是千儿八百的银子。
这核桃仁,前期用来作‘药’引,如今却是用‘药’给腌炒之后,再拿来吃。陈年的核桃一般干涩,里头的东西味道怎么可能好?
霭哥儿不信邪,只上来掰住沈取的手,重新挑了一瓣,递给顾怀袖:“娘你尝尝?”
“周大夫说这是驱寒补身的,寻常人也吃得。”
沈取之前没阻止霭哥儿,也是这个原因。
他眼底带笑地看着顾怀袖,仿佛是在度测顾怀袖到底敢不敢吃,不过又带了一种奇怪的探询意味。
顾怀袖接了霭哥儿手里的一瓣核桃仁,只觉得沈取这眼神太有意思,活脱脱另一个沈恙看着她。
她只将核桃仁含进口中,辛苦的‘药’味儿立刻传了满口,味道古怪至极,难吃到了极点。核桃的味儿本来就是苦的,更何况这用‘药’炒过的?顾怀袖心生了怜悯,慢慢将核桃仁都嚼碎了吃,许久才道:“霭哥儿定然是吃糖糕吃多了,这核桃仁也就是寻常文玩核桃模样,不算是很苦。”
沈取忽然笑出声来,他似乎是遇见了世间最好笑的事情,只将最后一瓣核桃仁含进嘴里,两眼眯得弯弯的,眸子有些发亮:“师母待人一向都是这样菩萨心肠的吗?”
这孩子太聪明了。
顾怀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才好,只回避了这个问题,道:“你身子不要紧吧?”
沈取含笑摇摇头,还是看着她:“不打紧,习惯了。您喝杯茶吗?口里苦得慌吧?”
“……”
顾怀袖有些恼,不过又想笑。
她发什么善心怜悯沈恙的儿子?
沈取脑子太聪明了,又有一个机关算不尽的沈恙,她只叹了一句:“多智而近妖……”
沈取给顾怀袖倒了一杯茶,看了看霭哥儿,霭哥儿目光在他娘跟取哥儿之间来回地逡巡,似乎没明白他们打什么哑谜:“到底是我糖糕吃多了,还是那‘药’真苦?”
顾怀袖与沈取异口同声道:“你糖糕吃多了。”
霭哥儿瘪了瘪嘴:“那我明儿不吃糖糕了……”
沈取递茶给顾怀袖:“师母喝茶。”
顾怀袖接过,只道:“赈灾不知还有多久,这几天外头客栈基本也不住人,桐城地方小,你们出去晃着不大好,还是住在张府,有个人照顾。这边客房都打扫好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