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数十万各地难民的突然涌入,很快就导致北京城内一屋难求,就连缙绅之家,如果没法投靠亲友的话,也往往租不到寓所,只能流落街头。而身边没带多少细软的寻常小民,就更是别提了,只能沿街到处打地铺。偏偏处于瘫痪状态的朝廷,又没有拿出任何的安置措施,结果就导致流民随地露宿和便溺。
如此一来,很快搞得北京城里疫病滋生,每日都有数千具尸体被拖出城外,抛到护城河或乱葬岗,京中各大药房的防疫常用药都被抢购一空,但疫情还是没有得到丝毫的遏止,反而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弄得京中一时间如同鬼域,哪怕官宦门第亦是家家披麻,门门戴孝,连宫里也在瘟疫之中死了好些人。脖乱投医的温体仁首辅只得召集道士僧侣,在宫中办法会开道场,超度死者,爙灾祈福,可惜似乎效果不彰。
雪上加霜的是,在九月份、十月份的时候,那些外地流民露宿街头,或许尚可忍耐,进入十一月后,随着一阵北风袭来,小冰河期的北京城瞬间变得寒风凛冽、滴水成冰。偏偏北京城中被困日久,不仅缺粮食,还缺柴炭,于是不仅那些蜷缩在屋檐下的街头流民纷纷成了僵尸,就连京中的贫民效人家,也是每天都要冻死一堆人……但也亏得是这场严寒,使得北京城内的疫情开始稍有缓解,可依旧断不了根……
十一月二十日深夜,一伙混进北京城的乱民和溃兵,不知怎么地居然钻进了京营的火药库……巨大的爆炸声,震得皇宫里都是鸡飞狗跳,也让穿越版的崇祯皇帝充分明白了局势的紧迫——再也没时间休息了!
于是,在第二天清晨,拒身子骨还是不太爽利,他依然强撑着走上紫禁城头,亲眼俯瞰着这座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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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北京,刚刚下过了一场飞雪,京师内外,尽是一片银装素裹的纯白风景。对那些文人雅士来说,这样的天气,自然可以围炉赏雪,看梅花,写诗填词,极尽风雅。对于富豪大户来说,在这大雪天里吃涮锅,喝烧酒,看着小儿在门外堆雪人打雪仗,也是一桩人生乐事——虽然建奴和流寇正在蹂躏京畿,但在北京城内的豪门贵戚府邸之中,依然是一副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气象……但对那些生不起暖炉的贫家效,或是无尺寸土地可以立足,没有一间草舍可以遮寒的流民来说,这样的大雪天就足以致命了!
下雪之前,城内外就已经不知道冻毙了多少人,大雪之后,更是“路倒”无数。从紫禁城的午门望下去,就能看到顺天府的差役督促着里甲民壮上街,拉着大车一路上收拾尸体,连一张破席也是没有,就这么丢在车上,装满一辆大车就拉到城外,随地一丢了事——纵然是化人场,也因为缺少柴薪而没法焚尸了。
往年的这种时候,朝廷各部、顺天府与城中富户或许会设立粥厂,接济流民百姓。今年这般景像,这大明天下还不知道能不能保的住,粮价又往天上直冲,都到一百两银子一石米了,谁还舍得这般破财?
“……北京已经成了孤城,勤王兵马也都被击溃,朝中百官还在党争,对面又是皇太极这样的一代人杰……嗯,还有李自成和高迎祥也在城外的西山(石景山)上,这地方真是没法待了|别提身边还尽是一群猪队友……”看着这副满街横尸的萧瑟景象,穿越版的崇祯皇帝陛下忍不住如此叹息道。
依靠后世在互联网上混论坛获得的一点历史知识,还有这具身体原来主人的记忆,皇帝陛下十分悲哀地发现:别看眼下的北京街头遍地饿殍,其中这座城市里并不是没有粮食——那些豪门大户囤积的粮米,至少够全城百姓吃上半年,但他们不会拿出一粒谷子来放赈施粥,只会想着继续炒高粮价牟取暴利;别看眼下的北京城防空虚,全靠卢象升的万余残兵在郊外苦撑,其实这座城市里并不是没有精兵——那些勋贵高官的家中,多得是精悍善斗的亲兵家丁,加起来足有数万人,可惜没有一兵一卒肯听他这个皇帝的话。
至于饷银就更是别提了——李自成在崇祯十七年破北京后,拷掠得来的七千万两白银,此时应该也已经安放在了京中各家豪门富户的地窖里,而朝廷府库却是空得可以跑老鼠,皇帝。
总之,跟公元1453年,拜占庭帝国覆灭前夕的君士坦丁堡相比,此时的北京城中不缺钱、不缺粮食、不缺军械、不缺精兵、更不缺壮丁——加上北直隶各府县涌过来的难民,京师的人口都已经快要增加到二百万了,看似还可一战,其实这些钱粮兵马都不在皇帝的掌控之中,一分一厘都用不到战事上。更要命的是,满朝上下的军心和士气已经垮了,官僚机构也瘫痪了,文武百官的忠心更是很成问题,就如同苏联解体前夕和满清覆灭的时候一样,纵然再怎么有兵有钱,奈何大势已去,也同样是穷途末路了。
“……这城里的钱粮都不是我能用的,能打的精兵也全都调不动,还得防着他们造反谋逆……整个世界都是战斗区域,连皇宫里都不是安全区,这样地狱难度的游戏副本可怎么打呀?”
呼啸的寒风之中,穿越版的崇祯皇帝在几个太监宫女的簇拥下,满腹心事地下了城楼,坐上一顶软轿,慢吞吞地往宫里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