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扎下去的时候有一点点感觉,但是不疼。可身体里的痛感总是若隐若现的,时间一长,王熙河五官都快皱到了一起,好像是受伤的地方血液不畅,所以现在身体里的血液正朝着不通畅的地方冲撞一样。
王熙河甚至觉得,每当自己受伤的时候就更加能体会到身体里的感觉,虽然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是这样,但是这种感觉给了王熙河一种好像可以跟五脏六腑交流的感觉。
“哥,疼”王熙河紧紧闭着眼睛,大概是真的忍不住了,便小声吭了一句,不知不觉声音里好像还带了哭腔。
段望慢慢呼吸着,权当听不到。可侧目就能看到王熙河闭着眼睛半睡半醒的样子,出声安慰“再忍一下啊,马上就好。”
等王熙河呼吸彻底平稳下来以后段望才把银针拔下来收好,又从一旁拿来了一个小摊子给王熙河盖好。坐在床边想了想,他心里清楚,王熙河数据这事情不是他能随便告知少年的,喻景怀直接管理王熙河,那么王熙河所有的问题都应该是喻景怀直接处理,只是这恢复很难,让段望对“到底要不要告诉王熙河可以恢复”这件事情犯了难。
可段望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点没有及时把握住,等想去发现这个点的时候却发现思绪越走越远,微微摇了摇头,把凳子放回原位,又把针包和脉枕拿好,这才小心翼翼离开江北的宿舍。
王熙河睡得很沉,不记得自己嘟囔过疼,没听到段望离开的脚步声,也不知道自己睡多久,只知道自己越睡越沉。那种感觉好像徜徉在宇宙中一样,在没有地心引力的地方飘荡,然后去寻找自己想去的地方。
江北在指挥室里忙碌,忙着调取今天的数据,要把所有的演习录像分类归档,还要找出可以用来作为实例的演习录像,还要招待一帮外人。但是王熙河去了宿舍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趴在床上被治疗迷迷糊糊喊疼的时候他也听到了,王熙河跟段望之间所有的对话江北都听到了。
某一刻,江北是自责的。王熙河是自己养大的孩子,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该是自己负责的。现在江北明明是给王熙河找了一个更负责的老师,可很多时候看到王熙河无助的模样,江北就会把所有的错误全部归结到自己身上。
从什么时候开始是这样的,大概是地球毁灭,江北上楼接博士和老师的那天开始,王熙河身上所有的不顺利不愉快江北都会想办法把那些原因理由引申到自己身上。
所以很多时候江北都会身心俱疲,就像现在,看着别人心口不一,自己还要假意周旋,悲哀又痛心。
喻景东一回到喻景怀宿舍以后就被安排到王熙河学习的位置上统计数据了,喻景东在这边的显示器上可以直接看到总体进度,这么一看的话,喻景东就发现从早上到现在,喻景怀什么都没做。
喻景东就算是发现了也会假装自己没有发现,低头一副认真的模样在统计数据,而且喻景东就算能从数据里看出一些其他东西也会假装看不出来的,在其位谋其职,喻景东现在就假装自己是一个可以自动处理数据的机器人,认真做事就对了。
反倒是喻景怀现找了喻景东,在喻景东刚坐下没多久就发出了声音,好像还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大东,今天王熙河的身体情况不稳定。”
“是的。”喻景东抬头看人,然后点了点头“精力数据一直不稳定,几乎整场演习王熙河都是手不离精力药品。”
“既然有疑问,为什么不问清楚。”喻景怀又问。
喻景东愣了一下,心里先判断兄长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再生气,想了几秒钟以后喻景东觉得保险起见,便慢慢站起来准备回应喻景怀,把所有人的理由想了一遍喻景东似乎都想不出来一个合适的理由去解释为什么王熙河身体受伤去询问的只能是文理而不能是自己“熙河好像有点不太信任我,他最相信文理,对江南也算有些依赖,只是对我有点远,我们之间相处有点问题。所以这样的问题能问的人就只有文理,即使必须要问最次也是选江南,而不是选我。”
“你跟他关系不好,从何说起”喻景怀微微抬头看喻景东,只是正常语气,没有质问没有怀疑,好像就是一个公正的上司在问下面的士兵。
喻景东的手下意识去拿桌子上的笔,现在站在这里孤立无援,可喻景东心里再三确认,对面坐着的人是喻景怀,而不是陌生人。可偏偏就是喻景怀给他一种难以言语的压迫感“对不起,哥,我不知道。”
这声哥喊出来的时候似乎带了一点哽咽,又好像没有,喻景东一度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错觉,可能没有哽咽,也没有觉得委屈。因为喻景东抬头看喻景怀的时候,喻景怀的目光依旧是一片冷静。
可喻景怀也就看样子冷静了,实际上心里已经一塌糊涂了。他们亲兄弟在这里聊着别的战士,这个战士是喻景东未来的兄弟,是喻景怀的半个学生,可这种气氛怎么感觉都有点怪异。
喻景怀也听到了喻景东的那声哽咽,是真实存在的。可真正让喻景怀一塌糊涂的并不是刚刚的那声哽咽,而是喻景东察觉到一声哽咽后迅速抬头判断刚刚的哽咽是真还是假的那个惊惧的目光。
毫无半点安全感可言的目光,好像是努力要把所有的委屈全部藏在被窝里,又检查了一遍,可是不知道什么某个小委屈就偷偷从被窝钻出来,还露出一道光线,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