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忆当年,两小无猜,青梅绕竹马,比歌声荡漾。而今嬉笑怒骂俱往矣,你白了头,我死了心……”
青州,处南北交界核心的豫郡郡城开阳城,一处宽敞的宅院。
一个古板而不失威严的中年男子独身而立,喃喃自语。他的腰间别着一把三尺来长的刀,刀鞘平滑而直,看起来很普通。
他便是万化魔宗有名的赵雷赵屠夫,屠夫之名,来自于他的一手杀人刀术,被他杀掉的人,无一不被解体,并且好似精确量过一样,血归血,肉归肉,内脏归内脏,骨头归骨头。
但这并非他的嗜好,比屠夫手段更出名的是他的古板,至今真界大概只有他还守着远古时期修界的一些不成文规矩,譬如不杀妇孺,仇敌归仇敌,不会牵连凡俗亲族,虽然是一些难能可贵的品质,暗地里却被人骂作蠢货。
可绝没有人敢当面骂他,因为赵屠夫的一身手段,都来自于他的刀,一千多年前,曾有个渡劫宗师与他斗法,仅仅数招,真形解体,道基崩毁,从此更没有多少人敢招惹他。
所以他的杀人刀术又称作解体刀法。
可惜的是,无数东都弟子想要拜入他的门下,但都无法通过他设下的考验,而近千载他几乎都没有出过炼幽山一步,自然也没有带回来一两个徒弟,所以至今无人学到解体刀,没有人知道它的奥妙。
这时院外走进来一个人,与他差不多年纪,威严更甚,却是面带微笑。
“他们死了……”
来人进门便开口,一开口便直入主题,态度有些随意。
赵雷知道‘他们’是谁,冷硬开口:“叶启心,同门死了,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么?你脸上的笑容,让我觉得你比余庆更加讨人厌。”
来人正是叶启心,他脸上带着一贯的微笑,嘴角却微微漾出嘲讽意味:“本座可是东都掌座,你就是这么对掌座说话的?不错,还是一样冷硬的像块石头,所以你没有眼睛,看不到是非曲直……”
赵雷握住了腰间的刀柄,冷冷说道:“但我会凭着手中的刀,杀出一条通天大道!这不是你教我的么?”
叶启心眼睛一花,恍惚间看到一个瘦弱的的小少年每日执着柴刀挥舞,汗如雨下,眼神却坚毅执拗。画面一转,他被人推翻在地拳打脚踢,身子痛苦地蜷缩着,就好像虾米,柴刀落在不远处,当时少年的刀术已有小成,围攻他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可却打不还手。
此后他常被欺侮,有日他路过,救下了小少年,问他为何打不还手。
少年说:严禁同门相残,我不还手,就不算相残,尚可忍受。
那时他心神大受震动,于是说道:你像一块石头,固守原地,没有眼睛,看不到是非曲直,在我们东都,不必遵循那些古板的训诫,以后谁敢打你,你就还手,用你手中的刀,杀出一条通天大道!
后来少年成了赵屠夫,可他还是没有向同门还过手,出过刀。一如他所言,这是一块顽固的石头。
叶启心忽然有些意兴阑珊,他还没有走到赵雷身前就突然转身,走到院子口时却又顿住脚步:“你是他们的师兄,而本座,是你们的师兄,你有多痛,我就有多痛……”
……
剑斋,阎浮十八峰。
暗魂峰水牢,某个洞窟深处。自从三年前最后一次惨呼终止以后,洞窟已经平静了很久很久。
这个受了世间最极致酷刑的倔强女子,终于忍受住了非人的苦痛,可以在苦痛之余沉入简单的静修,停滞多年的修为,终于打破了桎梏,出现一丝曙光。
仿佛在黑暗中徘徊了无数岁月,她的容颜未改,鬓角却微霜。但她的眼眉仍然沉静,神情安然,仿似这水牢就是她最好的归宿。
可总有一些不同,往年这个时候,总有个贴心的人儿进来陪她说说话,若是衣裳残破,她还会帮她换一身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衣裳,并很耐心地替她整理妆容,然后在耳边说:你还是那么美。
她睁开眼睛,直视遥远的漆黑的洞口,很久很久,没有人来,心湖微澜。
她的名字叫黄紫韵。
“你在害怕么……”
幽静水牢蓦然响起一个充满磁性的男声,“害怕被抛弃,明明整个世界只有她记着你,安慰你,她却不再来了。而你心中念的那个人,却在外头fēng_liú快活。你不知道罢,他现在是万众瞩目的剑君,妖族的炽翎军帅,而你只是一个被关在水牢的叛徒,没有人记得住的叛徒。”
“姬玄清不会再来了,她厌倦了,你被整个世界抛弃了,这真是一件让我万分欢喜的事情。”他的声音听起来果然很欢快的样子,却不再是报复的快感。
黄紫韵麻木了,听不出区别,她不语,美眸的荧光却微不可闻的黯淡一丝。
“哈哈哈,你果然在害怕,你还是很在意别人,若你真的心死了,怎么会有期待,明明不应该有期待了……”
黄紫韵仍然不语,她执拗地撇过头,似乎那个令她憎恶的人就在眼前。
沉默,良久良久的沉默。
“你……想脱离这苦海么?我来救你……好不好?”
他的名字叫做湛台神秀。
“你不要白费心机……”黄紫韵用着非常冷漠的口吻,“你对我做了这世间最恶毒的事,我对你的恨,已经需要别的容器盛放,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一定会!”她加重了语气。
湛台神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