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身在局中的人,却远远没有为此而放松分毫。
“辛苦你们了,姚小姐的血压已经稳定下来了。两千毫升的血应该足够,殿下不用再献血了。不过……”
血源的问题是解决了,内出血也找到了出血点堵住了,但萌萌头上的伤却不容小窥。一来她曾不只一次遭受过脑震荡,二来是被嗑了个洞,有血骨头渣落进脑子里,这关于人脑袋的事情可复杂得不只一星半点儿,稍有不甚,很可能就变成小白,或落下什么后遗证,遗憾终生。
亚德尼斯获得了自己想要的血样资料,虽然很想留下来看到小姑娘抢救成功,但国内事务繁忙,也只有警告了厉锦琛两句,就匆匆离开了。
“厉锦琛,这份血样我收下了。若是事实结果让需要我我再来华夏帝国时,希望你最好已经通知姚家父母准备好说辞,应付我父皇和母后的质询。他们是凭什么明知萌萌身份特殊,却私自隐瞒偷藏我妹妹整整十八年又六个月零二十一天。否则……”
亚德尼斯对于此事,也是夙愿积深,一副绝不会轻易罢休的口气。
对于亚德尼斯严厉指控的口气,厉锦琛只是充耳不闻。
手术灯亮了两天一夜,他便在手术门前,不吃不喝地守了两天一夜,黯沉的瞳仁深处全是血色,看起来让人惊心不矣。
王致诚打盹儿醒来时,看着男人怜惜伤痛的模样,劝什么都觉得有心无力。这会儿感觉啊,比当年他们在环境恶劣的热带丛林里埋伏三天三夜狙击敌人,还要难受。那时候对抗的是蛇虫鼠蚁,可现在对抗的却是自己的心。
二十多个小时过去,红灯依然没有熄灭,而从里面传出来的消息也并不乐观。
“boss,”王致诚打着哈欠靠近男人,“您要不先歇歇吃点儿饭,我替你一下,你瞧你连胡子长出来了,要是回头小萌萌醒来看到你这么憔悴肯定更担心,更不利于她病好。您放心,这一出消息我立马给您电话。”
王致诚觉得这人一直把神经这么绷着,也不是个办法。估计,这一天一夜里,都在后悔当初他们的方向怎么是侦察兵,而不是军医的方向吧?!
说完,气氛冷得可以,王致诚直缩脖子。想想,没法儿也只有听之任之了,遂转身准备去打点营养早餐,尽特助的保姆之责。盘算着是不是应该买个倍儿香的菜,还是买小姑娘喜欢吃的来引诱boss大人吃上几口。
“至诚,你让人过来守着,买点吃的来。我离开一下。”
厉锦琛突然开口,说完就走掉了。
王致诚一愣,大松了口气。果然,小萌萌一出,天下无敌啊!
殊不知,厉锦琛独自进了洗手间,零晨时分,无人,目光触到镜中的身影时,浓厉的剑眉沉沉一压,一记重拳就砸在了洗面台上。上好的大理石台面被震得轰轰作响,纹丝不动。那落下的肉拳,本来已经包着的纱布又迅速被鲜血染得通红。
随后,洗手间里传出沉闷的响声,一下一下,沉重,压抑。
血色的眼,染上浓重的戾,不能闭上。
一分,一秒,都是折磨。
一时,一刻,均是煎熬。
如果不是他,她不会生死未卜地躺在那手术台上,等待死神的宣判。
没有人能明白,他在这二十多个小时里,心灵正受着怎样的凌迟,如何可以重来,他宁愿折磨自己,也不想伤她一分一毫。
一点,也不想。
王致诚回来时没看到厉锦琛,心里松了口气,想也许dà_boss是真的累了,回去休息了吧!一个小护士跑来要王致诚去整理帐单,他不得不把东西放下,跟着离开了。
他刚一走,满身阴沉颓丧的男人慢慢走回了急救室门口,抬头时霍然看到一位身形高大、须发花白的中年人,淡笑着站在那里,眉目深邃,典型的欧洲人模样,向他投来十分和蔼的目光,沉静得教人心安,似乎灵魂一下就回到了身体,找到了真正安心的归宿。
“海恩……”
刹那间,厉锦琛的声音变得沙哑,几步上前,与中年人拥抱在一起,“我该死!全是我的错。我不配拥有她,我不配……”
尾音处,让人听到微颤的哽噎。
海恩一如既往般疼爱的拍拍男人宽阔的肩头,轻声安抚着和男人一起走了出去。寻了处僻静无人的角落,低声长谈。
“孩子,你在害怕什么?”海恩看着男人满手的血痕,急忙把随身的衣药箱摊开,给男人包扎伤口。
他动作娴熟,工具带得十分完备。
男人也任他动作,迳自仿佛陷入泥沼的人痛苦地述说着,“我伤害了她!是我!”
“伤害本就是我们人生的一部分。那么,孩子,你能告诉我,你有想过接下来怎么做么?”海恩十分耐心地诱询着,他的声音充满安定、鼓励的力量。
男人滞了一下,突然抬起充红的眼,看着海恩说,“我必须离开她!”
海恩的动作微微一顿,问,“然后呢?”
“也许我根本不该回国,不该……”他痛苦地咬下牙,“答应这门亲事,更不该因为看了她的照片和资料,好奇地跑去见她……”
刺红的眼眸突然变得迷蒙幽深,落在窗外的艳阳天里,仿佛一下回到了当初……那个艳阳天,白裙,海蓝的花边,娇俏可爱的女孩,就像夏日里的一道甜点,那么诱人,那么可爱……她就像一个发光体一下子吸引住他。
想到,这个姑娘会成为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