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时,林阡俯下身来、掀开那白布一角、看到田家军带来的田若凝的尸体……一言不发。目中泛红。面色苍白,诸将甚少看到他这般状况,故气氛严肃没人敢说话。
“将军在世时常常说,男儿当杀敌,当建功立业,当矢志不移,当不畏恶名,当殒身不恤,马革裹尸是为荣!这一战,将军他不悔。得偿所愿!”这样的话,说起来那样鼓舞人心,何以发生的时候总是令人无法接受。阡看着田若凝临死前满足的笑,痛惜、悔恨充斥在心头。前所未有的沉重。他为什么千算万算就漏算“绝杀”会去绊住寒泽叶?如果换一种方式田若凝不会才刚完成心愿就去!这样一个他敬佩了很多年、忌惮了很多年、触手可及的对手、知己、战友,分明已经隔空神交了这样久,这样久……痛心疾首!
“他临终前嘱咐我们,要在盟王的麾下,要跟着听弦将军,好好地发挥才干,为他继续完成那些,他刚开始完成的理想……”田家将士泣不成声,谣言之类不堪一击。吟儿感触地听着看着,想。忠于一个人,就是要这样,不一定要与他同生共死,而是听他的话好好活下去、撑下来、为他补足缺憾。
待田家将士们都已脱险,辜听弦和孙思雨才被辜军救出来到乱沟,沿途闻知噩耗晴天霹雳的听弦,走进帅帐看到田若凝的遗容方信是真,伏尸悲哭,痛不欲生,朝着林阡语无伦次:“师父。你明明答应过我,会保护好田将军,你的增援,为何却到这么晚,到这么晚……!”将林阡从田若凝身边推开。“田将军是你害死的!是你害死……走啊,不要再见到你!”说不连贯。辜听弦昏厥在地,忧得孙思雨连连对林阡说他是无心。
吟儿很意外连田家军都不相信黄鹤去的抹黑辜听弦怎么可能相信,但从辜听弦的话里她明明听出了听弦对林阡的误解和怪责……吟儿油然而生一股敌意、想去把辜听弦拎起来立刻就骂醒,然而终究被林阡拉住,同时林阡对思雨说:“伤口裂了,带他去医。”吟儿这才看到辜听弦背上隐隐血色,心想像林阡这样关心听弦的有几个啊。
午后寒泽叶来见林阡,与他详述了官军之事,足足一个时辰。同到乱沟的还有官军中的谋士覃丰,这些年来覃丰一直是曹玄的左膀右臂,曹玄叛离之时把他留下,才迷惑了寒泽叶有关他的野心。然而覃丰的结局一目了然,林阡严令将他系狱,若非念在他早年有功此番只是帮凶,绝不会留他性命。
这一个时辰内吟儿不知寒泽叶和林阡说了些什么,总感觉林阡那家伙心里一定很悲戚可是寒泽叶那么忧郁怎么劝他?吟儿心心念念着寒将军快讲完吧,那小子却硬是霸占着林阡不放。
吟儿在帅帐外面踱来踱去,妙真便陪她踱来踱去,这时脑后响起一个声音,“主母……”吟儿一愣感觉耳熟,知道是川蜀那边过来的人,转过身来,见到个和妙真年纪相仿的少女,瓜子脸蛋,眼如点漆,姿容秀美,不知哪里见过,呆了一呆。那少女不像她这样迷惘,目中满是喜泪,迫不及待冲上前来,一把将她抱住了,“主母,小玭想极了主母、主公,还有传说中的小牛犊!”
“小玭!?”吟儿大惊,这才意识到原来是顾小玭,心中一折,泪险险落,自己离开短刀谷原已经这么久了?!当年小玭才比吃饭的桌子高一些,想不到,想不到竟已出落得这么亭亭玉立!
“这,又是个一只小老虎吗。太好了,太好了!”小玭看出吟儿正有孕在身,克制不住惊喜和激动,吟儿连连点头,触景生情想起多年前的锯浪顶,小玭曾是那么期盼小猴子的降生……那时候那么艰难还失败的事情,如今竟然可以这么顺利还接二连三,可见人生充满了峰回路转。想到这里,吟儿忽然又有点乐观。
“小玭,陇右危险,你竟也来了。”吟儿不知小玭也在寒泽叶军中。
“不想再在后方,坐立不安地等消息……其实两年前主母在陇右被找到,小玭就很想来了,苦于没有机会。”顾小玭边走边与吟儿诉衷情,妙真便跟在她们后面相护。
“来的路上,可出过什么差池?曹玄叛变之时。不曾伤及你吧?”吟儿关切问。
“不曾。”小玭神色忽而有些黯然。“曹将军他,为什么要叛变呢?慕涵好不容易才融入了大家的生活,他怎狠心,将她再度带进那颠沛离乱……”
吟儿一愣,慕涵,苏慕涵。
其实小玭不该问这句“为什么”,当年顾霆在对苏降雪发动叛变时,也把顾家诺顾小玭顾小瑶都抛诸脑后。乱世中一千战士死,便相应有上万无辜亡。
“好在,现在的苏慕梓并不是朝不保夕。慕涵应当还不至于有危险。”吟儿叹了口气,有了曹玄的帮忙,苏慕梓是绝对可以暂时存活的,加上林阡现在的目标在临洮的楚fēng_liú以及一切可能来到陇右的金军增援。曹苏完全可以在目前的小青杏下庄基础上站稳、发展。当然,现在只能自保哪敢惹盟军引火烧身?他们和义军之间的主动权完全在林阡的手上——不过吟儿也明白,虽然这群宵小暂时可以排除局外,但总归是心腹大患。
吟儿把小玭带到安置小牛犊的地方,交代她和奶娘一起帮忙照料,小玭自然乐意,终于得以展眉。吟儿与她再聊了川蜀这些年的变故好一会儿,感慨物是人非之余,对短刀谷的思念和归属感更深,不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