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听弦那小子,总是教我意料之外。”她听完了来龙去脉,语气里多了一丝挑战欲,面容也渐渐平静如昨。罗洌察言观色,知她无碍。心也随之安妥,因为王妃的战意回来,也没什么别的要劝了:“那么王妃,就不用先去毁苏军三万人了吧。”
却得到楚fēng_liú的摇头,众人看她已恢复平素淡定。可是摇头却不像有假,个个都不解其意,楚fēng_liú嘴角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我已然让他失了三万人。”
“王妃……何出此言?”
“我在撤离前说出一句‘苏慕梓误我’,不仅是情难受控,更加是为了害他——我岂不知苏慕梓是真心帮我、遇到了别的变故才失败,我岂不知苏慕梓瞒住赫品章、没控制好谌迅的原因是什么——他麾下这群苏军,还妄想着取代林阡夺回抗金的最高权……我却要借此逼迫苏慕梓下定决心,他身边必有不少和他一样的,愿意接受这条后路,成为我楚fēng_liú的正规军。”此语一出,众将皆是既惊又悟,叹楚fēng_liú远见与魄力,是啊,难道要让金军对付完了林阡之后还对付他苏慕梓?还不趁此机会灭了苏慕梓这个低调壮大的可能,直接将苏慕梓收为己用哪怕他不听话日后再收拾?
“天骄大人和我都观察过,苏慕梓他有动心降金的潜质,我自要将他拉近、逐步归顺了我。今次事件他对我欠下不少解释,我去软硬兼施,太有把握他不能推辞下一次合作……利用好了今次的失败,我将逐步斩断他的前途,他不可能因为走投无路而向林阡臣服,于是就只能接受我安排的后路。”楚fēng_liú道,“苏军有一部分会和苏慕梓一样最终愿意归顺我们,而另一部分,则会四分五裂,直接解散,届时,陇右势力重排,最是利于我们。”
“fēng_liú看中的,是苏慕梓那一部分人对林阡的宁死不降,可是,剩下的那一部分人,对我军宁死不降,不怕他们归属了林阡去?”薛无情问。
“不会。这些年,苏军和林阡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不共戴天——也不尽然是苏军死在盟军手里,郭子建就曾扬言要杀赫品章……即便林阡宽厚不予追究,麾下都能不计前嫌?纵然苏军有心归属,也只怕无脸面对,更何况很难有心归属。”楚fēng_liú说罢,术虎高琪点头支持:“苏军这么多年共患难同生死,若真因理想解体,也还有情谊留存,对故主再怎样失望,也不会提起刀枪投靠仇敌来和故主拼杀——明知故主在我们这里。”
罗洌佩服地看着楚fēng_liú,点头,王妃她故意害苏慕梓,本不可能只是为了报仇,她是一心为了大金的前景啊。
怎么说这都是大金朝的棋盘,楚fēng_liú有资格诱导苏慕梓步步沦陷,并在最合适的时机向苏慕梓抛出橄榄枝。“苏慕梓原是可以降金的?”“苏慕梓作为前南宋官军能降金吗?”“竟可以成为金朝官军中一员?”诸如此类的问题都留给苏慕梓们自己去发现、去纠结,她只负责一件事就是断去苏慕梓返宋的路,同时提供他唯一一条生路。
现在苏慕梓繁复的心里想的一定是解释和掩饰,压制舆论的同时提心吊胆着她以此为把柄要挟,而理所当然的她不会去要挟他,只会诚恳地向他提出第二个第三个他势必欣然同意的合作请求,直到他泥足深陷想拔也拔不出终于无法自拔。对理想的无法坚持,从无可奈何到无能为力到无所谓,这个时间,不会太短——因为理想是他父亲的,是顾震的,是田若凝的,而他的那份,早被“杀林阡”的私仇蚀化。
上回说到,“苏军在榆中之战袖手旁观就已经是金军最大的帮助,纵然如此金军都没能取胜,难道还要教这支南宋官军把‘勾结金人’搬上台面?”——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自不可能”。
因为他们认为,金军和苏军在原则上是不该合作的,否则苏军立业的根基都会动摇。
今次暗度陈仓无论成功与否,其实楚fēng_liú都已经在消灭这个所谓的原则和根基,只不过不发生辜听弦这件意外,动作不会这么快,下手不会这么狠绝。
楚fēng_liú就要瓦解他苏军的意念,逼他们认清这一点,为什么“自不可能”?身为南宋叛将,这么自信宋廷还会接纳你们?在陇陕游离这么多年了,好像你们也只有杀林阡一个目标,杀完之后会否遭到宋廷的诬陷诋毁和兔死狗烹,犹未可知,尤其是今次这件事毕竟留下了破绽……我楚fēng_liú的手下,羌兵契丹女真与汉皆有,我会向你们承诺在大金有未来,且日后若有金宋之战不会让你们再参与、免得残杀自己的同胞。
降金意念苏慕梓以前可能从没有过,但这么多年“合作”久了他对金方毫无设防竟不排斥……现在他可能还会坚定告诉他杂乱的心“我不可以降金”“我要抗金”,但他还会忍不住与楚fēng_liú合作杀林阡的,一回两回他可能还会守住底线,三回四回他会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没了底线——其实,越合作,越离降金不远。所以这意念,一旦被激发,就不可断绝。早激发早好。
即使苏慕梓终于还是不肯放下尊严降金,他的所作所为,也会不走回头路地继续帮楚fēng_liú,越来越过分……或者说,他还是会有实无名的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