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许久才缓过神,将信交给她看:“我军并未出事,但……我俩不得不立刻回去。”
“这么快就要走吗?”沙溪清、冯天羽、越风都是意料之外。
“这么快就要走吗?”班师回陕,一路西行,那个名叫燕落秋的女子策马追前,意外,伤感,焦急,愁郁,跟着他跟了很长一段路,初时默默不语,终究问出这句。
“陇陕有事,务必速归。”他本不是不告而别,并不曾刻意瞒谁,消息却毕竟迟了半刻才传进五岳。见她不辞辛苦追来,一里路复一里,无论快慢,始终紧随,他纵使铁石之心,也难免有所触动,多余的话,不忍看她不忍说。
一里又一里,却如何?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她无法立即跟他走、跟他去陇陕战场,因为她诓骗五岳她深爱谢清发,如何能在披麻戴孝期间随着另一个男人走,何况因为完颜永琏的谈判五岳存在后患她需要就近把控?又因为她的父亲燕平生并没有松口对黔西夺权复位,所以魔门一样她需要留下掌握……为了他后方能安妥,她只能暂时把自己束缚在河东,就算他说她是麾下,她也认定她是妻子——“这个‘期间’,要多久?”“至少也要一年半载吧。”“那好,我等。”那时她已下定决心。
尽管在五岳时她身披缟素,可追来见他她还是换成了柳林清河上,他们初次相遇时的那一身水绿装束,风中衣袂翻飞,依旧清新明亮,笑靥迷人,性感妩媚,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小阡,我在河东,等你回来,最多一年半载。你不来我就去找你,天涯海角地追着你跑。”
他听得这一番情深意重,不免更加惘然,一时间苦涩、担忧、内疚全都涌上心来:“回去,好好养伤,注意安全。”看她不时捂住胸口,他不敢掷下重话,可又不愿伤害吟儿,于是狠下心肠,快马加鞭,头也不回。
快出了碛口地界,燕落秋终于勒马停住,却当然不是放弃,只是暂时的离别罢了。一时又有些感伤,坐到山间抚琴送他,触景生情高声吟唱:“春山烟欲收,天澹星稀小。残月脸边明,别泪临清晓。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秋儿,这是什么意思?”白虎和业炎好不容易赶上,一左一右到她身旁。看见燕落秋难得一次这样失落,白虎关心地问。
“后唐牛希济的《生查子》。夫君即将出行,千言万语也道不尽送别之苦,只能叮嘱他记得我的衣色,以后无论走到何处,看到那萋萋芳草总会记起我。”燕落秋洒脱一笑,收起琴来,重新上马,向来路狂奔疾驰。
白虎业炎赶紧再追,追上时她已带三分醉意,浅笑着好像在念另外一首:“东风柳陌长,闭月花房小。应念画眉人,拂镜啼新晓。伤心南浦波,回首青门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这又是……另一首词吗?”业炎愣在那。
“这是宋人贺铸的《生查子》。”燕落秋看出她想问什么,坦然,“是的,最后一句,是贺铸原封不动拈用的。不过,唐词写的是刚分别时,宋词写的是长久分别后……”忽然有些痛楚,眼中终于噙泪,“虽然只和他十天的相处,我却觉得爱了大半辈子。我知道,他那样的人,不会在河东长留、可我却必须长留,所以只要打赢了这一仗我便要送他走,我早知道……可我,还是想他赢得越大越好。”
“秋儿,为何现在就背诵这首长久分别后的?”白虎不解。
“唉,因为我后悔啦。”她幽叹一声,泪中带笑,“才刚转身,便想他了。”率性而天真,多情又桀骜,“他一定也一样。”
大军西行,兵贵神速,原本也无需沉默不语,但自从燕落秋现身之际,吟儿便始终没表现出存在感,一则心中怀有陇陕之事,二则不便打扰离别之情;林阡也一言不发,终究对燕落秋有愧,又唯恐吟儿误会。
走了良久都打不开这话匣,事情演变到那尴尬的一步着实吟儿自己也有责任,于是叹了口气,主动来跟林阡说话:“这河东魔门实在奇怪,女人能抛头露面,男人却操持家务。”
“吟儿是说红莲和业炎吗。”林阡回过神来,发现河东魔门还真是从上到下女尊男卑,“早些年,确实业炎名声在外,红莲想与她争高下,然而一直无法成名……可惜被迫隐居的后来,却连业炎的名字也没人听到了。”
“他夫妇俩倒是都对燕平生忠心耿耿,为了他,辛苦追逐的名声都宁可抛弃。”吟儿怅然。
“闲暇时我问过红莲,红莲说,当初他夫妇一路跟到河东,只因为觉得仁义不是被欺负的理由。燕平生的大半拥趸,在黔西就被魔神收走,只有他俩和宁不来坚持跟随旧主,一则因他心思纯净、值得跟随,二则,正是他们自己一开始就认定了他一个。天下事,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一点都没有错。”林阡认真地看着她,“可惜谢清发来到碛口以后,天下间便少了那个忠心不二的宁不来,也少了个叫业炎的狂生和她的影子,好在,他们一直存在,始终不渝,总算苍天有眼,他们又回来了。”代入他们,忽然有些激动。
“我觉得,落落也像你的影子一样,这一年半载之后,甚至这辈子,你都摆脱不掉她了。”吟儿明明告诫自己别喝醋,可是听到这里突然之间又忍不住。
“我原想表达的是,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