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雨祈却是郢王捧在手心里长久呵护的公主,郢王虽是政敌眼里的沉默寡言心机深重、宋军口中的不会打仗硬要分功,可与他近距接触才知道他会冲动地单纯地为了雨祈杀人放火——
故而莫非早已做好了南宋军兵被郢王寻仇的准备所以他更加不能从前线退!那要怎么当一个细作?继续麻木疯狂地当下去,当自己是一个行尸走肉毫无感情的躯壳……
“郢王,我等今日来看公主,也是向您辞行的……”那时段亦心陪同小豫王一起来看雨祈,然而小豫王只躲在段亦心身后瑟瑟发抖不开口,更像陪同段亦心来,面色惶恐,眼神闪烁。
郢王目中赤红,强忍着痛苦,不可能不同意:“按带他,终究只是个孩子,不该在这战地久留。”
“郢王,这战地,公主她更加不能久留,王爷若愿意,便由我们将公主带回河南,遍寻名医救治。”段亦心面带惭愧地说,“公主受伤,终究是我们没能保护好,难辞其咎。”
“也好,据说神医张从正当前便在河南……本王会着王妃、驸马、和府上的随从,一同前往照顾。”郢王虽然沉重,却很快理清楚头绪。让豫王府一直觉得亏欠他,会使他对小豫王的控制更进一步。然而这理智稍纵即逝,随刻便心痛加剧。
“王爷,为什么让他们走?曹王即将归陇……”心腹压低声音颤抖着问。这秦州的烂摊子还没收拾,郢王的麾下怎能直接减少一个阵营。
“都怪本王,怪本王啊……”他不用压低,声音也沙哑,“若不是我将这小豫王派去前线,雨祈又怎会……”为什么心痛,因为他知道他本就害了雨祈、还在继续出卖和利用雨祈,可是,敌强我弱,他和豫王府之间,怎能不苦心经营!
“王爷!”众人见他摇摇欲倒,俱是大惊失色,卿旭瑭第一个上得前来。
郢王对所有人的来去呼喊都置若罔闻,哀绝地顺着卿旭瑭的身体软倒在地,看上去好像一蹶不振那就让他们觉得这是一蹶不振好了……
“王爷务必振作……”卿旭瑭虽早已是曹王的卧底,却仍旧出于道义将郢王扶站起。
郢王才刚站起就又倒在地,满头大汗。
在此期间莫非一直愣神半步未移,从郢王口中出来的“驸马”二字,当时就重重击在了莫非心头。惭愧、不安、痛苦、迷茫,齐齐上涌……
莫非虽很快就告知寒泽叶自己将去河南的调动,却是到后几日,才勉强有了心情告知林阡来龙去脉。“完颜匡奏请金帝抽调河东军”发生在雨祈出事的同期,付诸行动更在那之后,故而郢王知情比林阡还晚,所以林阡的推测有误,郢王把大半人手调去河南根本是伤心过度,而非为了对河南战场分一杯羹。
不过,莫非在护送雨祈去河南的途中,听闻常牵念等黑虎军即将被调南下,自是也惊叹郢王险些被曹王算计后方而不及调控,却竟然因为雨祈受害而被上天提醒得以亡羊补牢……
然而就像柏轻舟说的那样,如此一来郢王捉襟见肘,陇陕便只有卿旭瑭和羌王青宜可可用。那时郢王府谁都不知卿旭瑭已是曹王卧底,却都因为曹王只带了凌大杰一人回到陇陕而感到“不幸中的万幸”。亏得林阡当真去了东线、曹王府大半都被安排到江淮。曹王此举既是对林阡的看重,亦显然具备着自信以及对吴曦的信任。
“王爷……曹王回来了。”那王者,终究归陇,虽说司马隆经此一战半死不活,这里等候着他的,还有楚fēng_liú、蒲察秉铉、完颜瞻、移剌蒲阿、高风雷。这些人,整个九月静宁秦州,旁人都在大输特输,他们却最多小输。
“王爷,您吃点东西吧……”郢王最信任的心腹并非卿旭瑭,但也不是什么高手悍将谋才,只能为他简单分析局势、偶尔照顾起居。
“王爷,曹王今日与寒泽叶交战,夺下宋军三座城寨,不过,完颜瞻和移剌蒲阿受了伤……”心腹说,南宋强将云集,诸如寒泽叶、宋恒、孙寄啸、辜听弦、百里飘云、李好义,哪个都是不容小觑。
“王爷,曹王才刚回来不久便恢复了昔日声望,我们……”心腹提醒他,敌人愈发强大,我方愈发薄弱。万望郢王打起精神,重整旗鼓。
“无妨。”雨祈走后已有四日,郢王一人坐在窗前看天,失魂落魄了不知多久,忽然间一滴雨飘进眼里才回了神,“无妨,小豫王这颗棋虽非我所下,却是帮了我大忙。”
“什么……”心腹一愣。
“完颜匡此人,早年为豫王府教读。曹王他想吞我黑虎军,却失算了小豫王这桥梁,聪明反被聪明误,轻易把完颜匡推向了我。”郢王虽然不善打仗,却熟知如何利用人际交往,“哼,想假道灭虢,结果牵线搭桥,不是很尴尬吗。为了河南战场他的人不难堪,他必定会将此地比我强的力量做一番权衡。”
“王爷!”心腹喜见他回神,“您终于……”振作起来了。
他本就没一蹶不振太久,这几天的愣神既是发呆也是思考。
“况且曹王在陇陕,敌人不止我一个,眼红他的人太多了。”郢王知道,诸如完颜纲、完颜璘、完颜承裕、术虎高琪、石抹仲温都直接受到完颜璟管控,不可能使自己势单力孤,更何况战场上刀剑不长眼,谁知道寒泽叶的箭明日会否扎在曹王身上?“慢慢来,不急。”
还有寒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