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冥色洞口走进江天之界,血腥宛如被山壁释放而来,浓淡有致地充盈了视野。它们,理当属于昔年那些想出山庄却葬身蛇腹的可怜人。杀人不眨眼的妖妇西海龙王一袭红裙、眉目含情地睡卧正中央石上,闻听林阡杀了看门的小蛇进入此间,莞尔舒展,蹙眉娇嗔:“夫君,总不喜欢好好说话。找罪受。”微微抬手银铃声响,四面陡然凶险齐聚。
“恬不知耻。”林阡手持饮恨双刀,逢迎群蟒,进退从容,险地守稳,急处猛攻,“将那公主交还给我!”
纵横九州如他,早不是九年前的初涉江湖,当年要废九牛二虎之力方能勉强击退的巨蟒,如今只消一劈一砍一拦一扎,四条便立竿见影在同一时间往四面溃散,无论哪条都被他杀得鲜血淋漓遍体鳞伤。
“她又不是你的人。”西海龙带着“多管闲事”的愠色。
“是我麾下的人。”林阡继续挥斩,势如破竹到近乎嚣张的地步,令她依稀看见了沙场上他的一路向北安营扎寨。
“你的麾下?哼,是吗。”西海龙一愣,冷笑一声,竟好像对莫非的离去了如指掌。
如果林阡没有猜错的话,四大龙王不仅躲在暗处知天下,而且拜九年前的自己和莫非所赐,如今对突然闯入山庄的外人根本有着比往年严格的监视网,莫氏小苑附近闯入了什么异物、什么来头、什么对话,哪怕躲躲藏藏遮遮掩掩,还是这么快就调查到不少,所以他刻舟求剑了,这一带委实已经不适合外来人休养生息……
“是不是,容不得你说。”他原以为至多二十一刀就能将此地荡平,始料未及却又犯了刻舟求剑的错,毕竟他有伤在身,而群蟒比昔年厉害!西海龙只是稍稍换了个姿势,那群巨蟒当即听令集结,训练有素地暗嵌阵法向他抵挡,令他才困一条便被掣肘、才伤两条就遇夹击、才顾四条更遭车轮追打,最终,它们因为无法将他绕缠kǔn bǎng,而选择二十条一同向他倾轧,遽然在他所立之处围起了铁壁铜墙。
这洞窟本身狭窄,蟒蛇们又是庞然大物,二十条弯弯曲曲挤得绕得他越来越没地方站,战局可谓密不透风、举步维艰,更何况它们毒汁吐得到处都是,全喷在这密闭空间令他呼吸困难。
便算是这样的局促和拥挤之下,林阡都是鲜有的平心静气,攻守兼备稳扎稳打保持不败;不败却也难胜,敌人的配合比他想象中还要天衣无缝:二十条巨蟒,身体或还会交汇摩擦,但它们的头从各个意想不到的地方乍一冒出来都是从不打架,偏偏很多条都是令人窒息地同一时间出头……如是,率然不绝着攻击,高速运行着压迫,膨胀收缩着躲闪。
它们的表现活像一个非人的绝顶高手,同时拥有二十把移动的难测的杀伤武器,体型虽臃肿动作却灵活。碍于它们攻击性强,林阡必须先守后攻;碍于毒汁和毒血的压迫,林阡fǎn gōng时也得铤而走险;碍于它们穿梭极快会突然变瘦变细,林阡有时明明看到它们就在眼前、才刚出刀要砍却倏然差了毫厘……
电光火石之间,忽见雨祈被一条白蟒横空卷着悬在半空,处境不言而喻极度危险,西海龙之所以给他看见正是欲令他心理受到干扰!他虽然不是莫非,莫非也未必还是他麾下了,但他横着一条心设身处地,就把这公主当成吟儿打,无论如何也要先救人!所以毫不犹豫加紧攻势,即使心念受扰也在所不惜……
只是那一瞬心口又一次发麻,不知是因节奏紊乱还是想起吟儿——真把对方当作吟儿?怕是你林阡会救不下!不及再想那个无论何时都会被他放到最后一位却无怨无悔的女人,林阡左手险些被一条巨蟒咬中害长刀脱手而去。可惜对于那劲敌来说,最可能得胜的地方恰恰是离死亡最近的地方……林阡一惊回神,长刀瞬间回击,雷霆般砍在那巨蟒头上,陡然那巨蟒无路可退、脑袋被震得粉碎,临死却不忘狠狠咬了他一口。
然而,表面看两败俱伤,却以林阡破局而中断,这二十条巨蟒明显是一个整体,突然变作十九,自是茫然无措了一忽,当然,这茫然皆因哀痛而已,顷刻群蟒又化悲愤为力量,以更快速度、更强力道向林阡围攻,只待将他于此处四分五裂。
他战力却也不曾因为中毒受伤就减低,反而被燃烧中的大梦丸激得发飘,走火入魔的边缘他连眼神都是火烧的红热,谁将谁四分五裂还不一定!
“夫君,夫君……”西海龙最先察觉不妥,隔了老远轻唤几声,“我给你的刀谱,不是这样用的……”
“休要叫我夫君!”他穿梭于这群妖魔鬼怪之间和他在金宋战场上委实是一样的暴走状态,避我者生挡我者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然则杀人一万自损八千,很快又死两条巨蟒然而他身上也添了新伤,远远望去他根本早已经体无完肤。
“好了好了,不打了,我让你走好吗?负心汉却必须留下,黄鹤去也非死不可。”西海龙立即求和,她口中负心汉当然是莫非。默默关注天下大势的她,不会不知道阡吟的感情,却很明显选择性地忽略了,又或者说一叶蔽目不见泰山。
“西海龙,你可知你还在这里胡闹、你大哥已经被东南龙王duó quán?”林阡骤然找回一丝理智,意识到西海龙对政变毫不知情。
“胡说八道些什么……”西海龙果然一愣,轻笑,“那两个人?没自己打起来就不错了。”
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