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就没有理想?我就不想做抗金第一人?却偏要有个林阡,从一开始就横在我的前面,否则这川蜀的人心军心民心,它们,全是我的,全是我的!”吴曦压抑得太久,怒喝时青筋暴起。
曹玄冷笑嘲讽:“主公不会像都统这般,因为想要,才会去做……”
他耐力素来好,经得起车轮战,身边亲信都是身经百战,要打赢吴曦护卫队只是时间问题,却没想就在那时,忽然有一支箭矢射进混战,斜路应声冲过来一路意想不到的人马,他们,全都簇拥着苏慕浛而来。
“慕浛,怎么不走?!”他以为没有后顾之忧,未料她居然没像顾小玭那样一旦得令、问都不问就走。他忽然想起先前她宁可冒着被苏慕梓杀死的危险也要追苏慕梓而去……原来她是像舍不得苏慕梓那样地舍不得他关心他,所以她想要陪他一起面对?真正是天真无邪,心地纯良,人,如果一直活在小时候也很好啊,可她终究又像那一次一样成了敌人抓在手上对付他的人质。
“义父……他们说,父亲和哥哥,被你出卖了数次,可是真的?”然而苏慕浛噙泪站在阵外,说了一句他万万想不到的话。
那时并没有吴曦的人为难她,他忽然发现,她不是人质而成了傀儡……同时姚淮源的话证明了他们就是策反她的主谋:“苏xiao jie,还用再问?昔年曹范苏顾,只活他曹玄一个,还是第一个降林阡的,您再看看他今日宁死不降的样子,哪见得到半点的卑躬屈膝?”
又一支箭矢擦肩而过,来自苏慕浛身侧所以才难躲。曹玄这才意识到,时至今日苏家竟还有拎不清的旧部,不合时宜地被煽动着向他报仇,虽然稀少,但却攻心,离间分化他身边这群铁骨铮铮……那时他也油然而生恐惧,说他骗吴曦他们或许还会跟从,但说他出卖苏降雪他们会作何他想?
那些先前跟在苏慕梓身边的等闲之辈们,平日看曹玄是吴曦面前的红人才没敢说话,此一时彼一时,纸里永远包不住火:“xiao jie,是真的,二少爷被林阡俘虏前曾说过,曹玄明明能打赢叶不寐却韬光养晦,所以曹玄到我们身边就是为了骗二少爷犯错,曹玄采取的是迂回战术解救林阡。”“二少爷说过不止一次,曹玄卖主求荣,抛弃信仰,若非当时xiao jie被蒙蔽,二少爷早就杀了曹玄为父报仇!”
苏慕浛本就单纯,脑子里缺根筋,一边听一边想,可怎么想也想不通,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义父,是真的吗?那日慕浛不应该出卖哥哥的,是吗?”
“不是……”曹玄话音刚落,却觉一阵剧痛,原有苏家旧部一箭命中他肩膀,与此同时阵中血雾连喷,不止一个将士被攻破防线。姚淮源原还冷着脸,见状厉声趁胜追击:“是的曹玄就是这样的小人,一旦遇见更强的主上,便要不择手段地出卖旧主!”
曹玄本就理屈,难以凝结军心,面对这数倍围攻,原还可以逃跑,却因为苏慕浛出现后众人士气的崩溃而眼睁睁望着生机荡然无存,随着一个接一个战士的倒下或投降,只剩他和核心处的几个死忠还在负隅顽抗,那几个死忠的眼中凝结着连他也没想到并且比不了的坚决:“旧主与你们一样,人生不如意便通敌mài guó……”“唯有主公,先忧后乐。”“别说他是当世最强,就算最弱,我们也支持曹大人跟他走。”
“是了。”曹玄眼含热泪,索性诉说真情,“此生最快意,莫过于与主公会师;最痛苦,始终不能与他一醉方休。”
“一个不留。”吴曦听不得他们继续赞誉林阡,拂袖而去,下令全歼。
冷血无情的吴氏集团,眼看已大获全胜,怎可能还对变数过大的苏慕浛留情?全歼的意思正是留仆弃主,毕竟苏慕浛为了曹玄做过出卖苏家的事。当是时苏慕浛尚未来得及反应,忽然就有两道对立的刀光冲到眼前,一个汇聚着无比的残忍,一个拖曳了一路的鲜血,轰然相撞,令她目眩。
缓过神来,见曹玄半身是血挡在她和徐景望之间,不知是被刀伤了哪里还是被力量震裂了箭伤,她呼吸一恸:“义父……”
吴曦闻声驻足,转头似乎还有不忍:“曹玄,你本可以有更好的前途,只可惜选错了立场。”
曹玄哼了一声,冲着吴曦的方向极力挥刀,横扫千军的气势把包括吴曦麾下和苏家旧部在内的全都席卷在内:“要报仇尽管找我!”慨然喝时,早已将那几个林阡死忠反向斥推,同时也温柔地把苏慕浛按去了最近的一匹战马——
只留他一个人殿后,在彼处全力厮杀:“走!若是侥幸活着出去,见到主公请对他说,曹玄有负所托,愧对川蜀官军和百姓,愧对他与寒将军……”
尖锐的轰鸣,遮天的杀气,盖住了他后来的话。
“不,义父,不要!!”苏慕浛如梦初醒随马奔下山数步,喊声却被从高处飞旋下来的碎石和血淹没。
恍惚中,好像有个人轻飘飘地落到她的背后,不知今夕何夕、是梦是醒,他一身戎装永远为她遮风挡雨:“慕浛,别怕……义父在……”
这些年来,从来都是这样,宁可他万箭穿心,也要她毫发无损。
后来的事情,她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日出日落了很多次,她也醒醒睡睡了太多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心底留存的其实只是义父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