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息之间,龙镜湖发现自己的防线当真被周虎的紫荏刀撕开,正要来续力补足,而就在那时,纥石烈桓端突出重围,不计生死地前来救护……便是这短短的交睫之间,谁也没想到本该在躲手箭的凤箫吟,竟然宁可中箭也不躲地一剑逆斩,只因为认定了“这是和州胜利的唯一战机!”霎时红光四溅,连剑带手箭地乘风破浪直扑龙镜湖,便听砰的一声巨响,杀疯了的龙镜湖、周虎、凤箫吟、李君前四人兵刃总算可以达到平衡,可万万没想到一支被带回战局的手箭,那么凄厉地猛打在龙镜湖的胸口……
纥石烈桓端救援不及,难测龙镜湖死活、生怕宋军再补刀,情急之下哀吼一声,风里流沙刀对准了凤箫吟狠劈,顷刻间黄沙四起如龙卷,李君前第一时间站稳来抗衡,身侧龙镜湖早被冲开一丈开外,而凤箫吟和周虎所在之地两人都杳无踪迹,再一瞬,仆散揆和叶文昭各自所率金军宋军、便已紧随着战局的打破冲宕到了一起,鼓角争鸣,金铁交响,风雷激荡,一时多少豪杰都尽作了烟尘。
“镜湖……”仆散揆最先冲到阵前,几乎摔下马来将龙镜湖抱起,因为知道这手箭事先染过剧毒,一见他要害被伤,仆散揆便噙满泪水,怎能不怕,他要失去龙镜湖了,他还没来得及把龙镜湖带到王爷身边,还给王爷的高手堂!
“你、总算不叫我鼠辈了……”龙镜湖看到军医摇头,就知道大限将至,苦笑,长叹,“那丫头是我的命中克星,我,想救她也不成,想杀她更不成……”
“别认命!别死!鼠辈,你和王爷的裂痕还没修补,你和王爷的抱负还没实现,你还没有脸去见他,你,至少活到他原谅你的时候。”仆散揆从来就不是个相信天命之人,厉声制止龙镜湖继续说,慌忙要给他运气支撑。
“你又叫我鼠辈。”龙镜湖连连咳血,断断续续地说,“唉,你……你要是早点杀了她,多好!可你,偏偏就是不肯!”
“那日,我之所以留着她不杀,不是为了什么月儿,而是为了钓出转魄,更是为了用她反复提醒你,你龙镜湖,要正视和弥补自己的过失,尽可能多地为王爷戴罪立功!”仆散揆不禁泪流。
“我可不信,哈哈,懦夫,不肯直面自己的心,还要嘲笑我。你听我的才是对的,杀了凤箫吟,毫不留情,东线必定由你攻克。”龙镜湖脸色苍白,惨淡地笑了起来,“临喜,我可不是鼠辈啊,我虽然愧对王爷,装死骗过了忧吾思,却也没完全逃避,我生的……好几个儿子,都从军了……名气最大的那个,你可能也认得,叫,叫盛屠龙……”
仆散揆忽然记得集市上重逢龙镜湖时,旁人叫他“老盛”,也记起楚fēng_liú确实有过一个很看好的副将,早在陇右就为国捐躯,只怕就是他假死之前生的,怪不得叫盛屠龙,很可能还有盛宰龙盛灭龙之类,之所以这般起名,大概就是为了狠狠地洗刷他自己一把:“在他们很小的时候,我的‘遗言’就是前仆后继、报国杀敌,如今,也是一样的……”那一瞬龙镜湖精神一振,眼中分明有光芒闪烁,“不求王爷原谅,只愿王爷安康……”
梦回昔年会宁,他进退帅帐禀报军情,看着高手堂的人抱着还没满月的女婴逗乐,棋局旁仆散揆嚷嚷着小牛犊撒了我满手都是尿,年轻的王爷事业爱情双丰收脸上洋溢着幸福,他那时候就很想加入他们了,可惜……
“王爷他,不能再少人了……”仆散揆眼看他眼神渐渐无光,只觉天都跟着一起塌了,在这次南征中立功无数的龙镜湖,是东线宋军士气的最大来源,连上次被林阡挫伤都不可以更何况死!长远来看,不仅此番南征啊,还有曹王府需要抗衡林阡的未来——曹王才刚失了楚fēng_liú如何再经得起这样重的打击,他仆散揆原本肩负着要把龙镜湖带回西线物归原主的重责怎可以一借不还!
“龙镜湖!”挥师南下又如何,河山万里又如何,再回不去,早已回不去,仆散揆心力交瘁,伏尸恸哭竟昏倒过去,他后悔,千不该万不该冬至那日不杀凤箫吟!纥石烈桓端担忧他风寒加重,加上龙镜湖战死后金军受重创败相已露,不敢恋战,下令撤退,所幸宋军也群龙无首,此战才免于全军大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