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才感应到一股绝大杀意笼罩了自己,住口抬头,正与玉鹤噬人目光对上。
“你说你看我不是无情之人,你怎么看出的……”
玉鹤一字一句的说道。
双大道都是各修士最大的隐秘,他敏感地从齐休这句话里听出了味道,杀机顿起。
齐休早有所料,正欲说出备好的言辞,“玉鹤道友。”不料楚红裳突然又从领口探出头来,小手将齐休来摁的手指拨开,慨然应道:“是我发现的。”
“不灭之体!?”
玉鹤眉毛一挑,旋即恢复如常。
“道友果非贪婪之人。”楚红裳那婴孩小脸露出成年人般的赞赏之色,“我天生不灭之体,本命九天不灭炼火霓裳,大道修的自然是火之不灭。只是自幼性格暴烈,又于其外领悟火之毁灭大道,当日与道友一见,便觉出你无情之内,另有文章。”
“看样子我还是小觑了天下英雄。”
玉鹤杀意尽去,自嘲笑笑。
“我还不是一样,才落到如今这步田地。”楚红裳也随着凄凉笑笑:“其实道友出不出手相救都是无妨,修真之人,本该有一朝身陨的觉悟。我痴长道友几岁,于双大道上有些见解,若不嫌弃,愿倾囊以告,一来算当年希钰之事的补偿,二来,也是为此道传承不灭……”
“哈哈哈。”
玉鹤摇头苦笑,再不复那无情面貌,“希钰之死,楚夺之死……”他负手叹道:“罢了,我在双大道一途上的确迷惑多多,难得遇见同路人,倒还真有心讨教一番。”
齐休听到这,心中大石终于落地,低头和楚红裳再次对视,两人虽不想肤浅地表露喜色,但都能感受到对方欣然的情绪。
“不过……”
玉鹤话锋一转:“我不想欠人什么,我先把我的体悟告诉你,你再告诉你的,相互印证,岂不更好?”
“何必如此?”楚红裳回道:“我这双大道早被昔年闺中密友叫破,而你的还……”
“无妨。”
玉鹤摆摆手,刚想要说话,突然‘咦’了一声,随手打了个法诀,一道阵法照影虚像在静室内亮起。
“南宫止!”
齐休看到那照影中人,顿时怒血上涌,咬牙念出对方姓名。
居所之外,史万奇陪着南宫止并肩慢步走来,史万奇正指点谈笑着什么,南宫止在旁心不在焉地虚与应付,眼神不住往这边飘。
“前辈,万万不可将我等交予此人!”齐休连忙向玉鹤求道。
“玉鹤道友,我宁愿当场消散于天地间,也不愿落于此人之手。”楚红裳也急了,小脸露出狠戾神色,往齐休怀中更靠紧了些。
玉鹤恍若未闻,站起身,缓缓踱着步子,“当年,我受栽赃,被关押于器符城下,心中怨忿至极,不断咒骂那些因一己私欲颠倒乾坤,令我百口莫辩的五行盟修士。当时我思考所得,世间人的难填之欲壑,正是造成一切不公的祸首,你等以为如何?”
“前辈!”
齐休见南宫止史万奇两人愈走俞近,玉鹤却还浑不在意说着不相干的话,连忙着急提醒。
“差不多吧,因一己之私欲而不敢直面不公者更众,比如我……”倒是楚红裳还稳得住,惆怅抬头看着齐休,“和你……”
“对不起。”她嗫嚅道。
“唉!”齐休听了她这话,回忆起前尘往事,心潮叠起,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有一叹。
“呵呵,希钰死后,我万念俱灰,又迁怒于那只无形鹤,将其杀之祭奠……”
玉鹤眼神落在空处,落寞道:“无形鹤死后,我冷静下来,又为这事后悔。”
“每每回忆,总问自己,坚守义理如我,为何会落到这番下场?为何那些逞一己之私欲之辈都能踏上结婴大道……”
他看了眼楚红裳,“为何世事如此不平!?”
“某日,我无聊拿一本太古经书读,念到‘清心寡欲’四字时,幡然明悟。”
“心如水,至清至察,无有遗漏。寡欲非无欲,更非无情,人恒有欲。”
“以清心视私欲,与我往日所思所想截然不同……”
“谋财害命者是因为自己的欲念,欺压良善者是因为自己的欲念,陷我于不义者是因为自己的欲念,盗婴者,是因为自己的欲念……”
他说这番话时,许是故意,正好踱步背过了身去,和齐休和楚红裳自惭低头这一幕正好避开。
“可是,对美好未来和归宿的想象难道不是也出于人自身的欲念么?对人和物的喜爱难道不是?人欲求生,所以恐惧死亡,我们追寻大道,凡人寻食果腹,亦因如此……”
“此时此刻我跟你们说这些,恐怕和你们并无多大关系,而是出于我诉说的欲念。”
“所谓成为正人君子,也是基于欲念……”
“我来外海斩妖除魔,是还座师当年之恩,我为霍虎奔波万里,是履行儿时密友之情,我出手助人急公好义,是要展生平之志。”
“所有这些……其实说起来还是一己之私欲啊!”
“陷害我的人是为他的私欲,而我正因我的私欲入其彀中,一个阴谋算计害人得利的私欲,与一个能令人历经艰险,置生死于不顾的私欲相比,到底哪一边的欲念更大?”
齐休、楚红裳均心有所感,默然思考着。
“恐怕反倒是我的欲念更大些呢!”
玉鹤踱步回身,照影上史万奇和南宫止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