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江河听邵老讲述了自己的故事,那是时间跨度很大的故事,邵老从自己的三十岁开始讲起,一直讲到了自己的六十岁。对于邵老自己来说,这六十年注定是不平凡的岁月,他把自己的一生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这些话邵老从来都没有和别人说过,江河不知道为什么邵老会把这些事情告诉自己。江河虽然知道邵老一辈子未婚,也没有女朋友,但是江河今天第一次知道,原来在年轻的时候,邵老是有未婚妻的。
邵老的未婚妻杨小娟,替邵老挡了一颗子弹,成了植物人。她没有办法说话,甚至是发出一点声音,她没有办法移动,甚至是动一动自己的一根小拇指。在杨小娟成为植物人的八年时间里,邵老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甚至有一段时间里,邵老曾经想过自杀。
“后来呢”江河看着这个苍老的老人,不由的问了出来,如果是以前的江河,他恐怕不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
“后来是我亲自把管子拔了。”邵老没有看着江河,而是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上没有几颗的星星:“医生说他还可以活很长时间,对于一个植物人来说,八年的时间并不算是什么。可你说一个靠着全身上下的管子活着的人,没有思想,没有感觉,只是一具勉强活着的肉身,她还算是活着么”
这是一个哲学问题,而江河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些哲学问题。
“我不知道。”江河实话实说:“不过科技总是在进步的,说不定有一天植物人也可以苏醒。”
邵老摇了摇头:“八年时间,她一直躺着,身上很多地方有了褥疮,看起来像是一具正在腐败的尸体。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个爱美的人,要是她知道自己会变成这样,她一定接受不了。”
“人总是在成长的,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其实是一个很优柔寡断人。”邵老终于看向了江河:“她和我说了很多次结婚的事情,然而我总怕没有办法给她一个交代,我总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然而很多事情就是不需要准备的,人们常说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其实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骤然发生的,你不需要准备,你只需要抓住它。”
“送她去火化的当天晚上,我去见了石华成。”邵老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那是很古老的版本的烟:“石华成,刑警队队长,我曾经的师傅,也是天域组织的创始人,正是他的那一枪,让娟娟成了植物人。”
邵老看着手上的这根烟:“我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化成灰的时候,那一瞬间我想去杀了石华成。一路上我什么都没有说,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可是直到我看到了他的时候,我的那股怒火一下子没有了。”
“为什么”江河问。
邵老拿出了一个打火机来,轻轻的将烟点燃:“石华成的女儿小石头得了血癌,最先进的治疗方法也只能延长她几年的寿命而已,为了能找到治疗女儿的方法,他建立了天域组织,用活人来做实验。”
“魏德眠就是组织里的其中一个。”江河说道。
邵老抽了一口烟,不停的咳嗽了起来:“是,魏德眠就是这其中一个。石华成做了十几年第一线刑警,知道以及认识各种犯罪组织,他以假死欺骗了我们所有人,然后一心做违法实验。”
“那他的女儿呢”江河一边拍着邵老的背,一边问。
邵老终于停止了咳嗽:“石华成落网后,她的女儿交给了我照顾。可很不幸,五年之后,她的女儿就因为癌细胞扩散,离开了。我想从那个时候,他的心就死了。由于天域组织还有一部分人逃了出来,为了能抓到所有人,警方留下了他的命,只是那天之后,他一句话都不说了。”
“那天我在铁栏这头,他在那头。”邵老又将烟放在了嘴上:“我们两个互相看着都没有说话,他老了很多,早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他。那天我随时可以打死他。”
邵老看着自己的手:“可我没有那样做,因为我如果那样做了,就和他没什么区别了。我知道他遭受了痛苦,他唯一的女儿,疼爱的女儿只有几年寿命,随时可能死去,换做任何一个父亲都接受不了。可自己的痛苦并不是让别人受罪的理由,那些被他抓来做实验的人,那些被杀死的人,很可能也是别人的女儿,是别人的心头肉。”
“我那个时候明白了,死亡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可怕的是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邵老摇着头:“石华成还活着,可他已经死了,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了。我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邵老一口口抽着烟:“那个时候我知道石华成还有一个养女逃走了,那个女孩叫赵明坤,是一个杀手。我知道她内心不想杀人,可石华成养育了她,她会为石华成做任何事情。我必须要抓到她,那成了我唯一的目的。”
“那个时候魏德眠被检测出了有精神病,关在榆州市精神病院里。我有时会去精神病院询问医生关于魏德眠的精神情况,好让他能转入到监狱。也就是在那两年里,我遇到了一个天才的精神病人,他有着强大的犯罪侧写能力,可以帮助我抓到赵明坤。”
邵老手上的香烟已经燃了一大半,烟灰依然结在香烟上,没有散落:“那个时候我四十岁,娟娟已经离开我两年时间了。我一心想要把天域组织的所有成员都抓获,并为此不惜任何代价。”
“其实我知道我找到那个帮手身份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