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卢难敌在空,他命在须臾,不敢吵闹,倒安静下来。
我们又飞回传功院这层山。山南是传功院,山北是驱邪院。顺时针转了一圈,我带小象落在驱邪院门前。
我这个驱邪院协理,有生之年头一遭来此地。此院果然与众不同,连看门的黄巾力士也走得不剩。一条瀑布从高处山崖垂下,挂到破旧大屋檐上,分十数股落地,不住滴水。
“这便是原长老平常理事之处”小象两蹄落地,安下心来,戳了我一句。
我干咳一下,扬手掀开遮住入口的水帘,推着卢难敌走了进去。
前三进院落长满了荒草,廊庑庭院积尘生网。至第四进院落,方有些人气。阳光中,庭院里晾满了衣物。堂里响起激战正酣的麻将牌声。四个黄巾力士聚成一桌,搓揉着牌面。
我淡淡一笑,“天下太平,诸位享得好清福。”将驱邪院协理的铜牌掷在方桌上,“往后是在下掌事。”
那四人验过牌,慌忙起身致歉。我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只是立个权威,正色发问道,
“平日里驱邪院主不在此,如何理事”
一人指着堂上屏风道,
“院主倦勤,不爱管事,在屏风背面书下了本院邀约的诸位金丹名字、才干、性情。遇事便从屏风上择取,盖他的符印发纸鹤邀请。”
“他难道能神机妙算,未卜先知,这样的要紧事交给下人办”小象疑道。
黄巾力士们面色不好看。
我在小象脊梁上敲了一记手刀,提醒他规矩。卢难敌痛得缩在地上,久久站不起来。
黄巾力士或是宗门往期的筑基弟子,或是聘来的红尘豪杰。别看诸人惫怠,每一人都有怖蜥的力量,绝不在赤手空拳的小象之下,哪可以轻辱。他们即便道行再难寸进,却不乏阅历与见识,只要驱邪院主定准了金丹,选择题总会做。
“总有办事不利的时候,你们难道再请驱邪院主出面”我问。
“院主嘱咐过,如果事态棘手或屏风上无人愿意应承,就盖他符印发纸鹤给掌门,求掌门设法。”
这真是聪明人省力的法子。来来去去,一点都不必烦劳院主。
屏风背后洋洋洒洒书了百来金丹的名字,头一名赫然便是琳公主。我用心审视,越发觉得驱邪院主看人入骨。昆仑宗内精擅战斗的金丹悉数囊括,我熟悉的那些金丹的他都点评得毫厘不差。
我一面观看一面记诵屏风,不觉过了一个时辰。
小象扯我的衣角。他挨了我不少打,知道了遇强低头,轻声道,“禀告原长老,我我肚子饿了。”
我问四位黄巾力士,
“诸位平常各任什么职事”
为首者道,“我总管庶务,收发来往文书。其余三人,一人管理本院府库,一人记录历次荡妖除魔的卷宗,一人杂务。还有一人监督。”
“明明三人,如何还有一人监督”
“我等也不知道三人里谁是院主安插的眼线。”
“我做协理,你们中也要向院主密告情况吗”
四人笑了起来,“制度历来如此,我宗一团和气,谅来长老们也不会见怪。”
君上要无为而治,下属必须精干有力。他们看似闲散,区区四人却能维持驱邪院的运转不出岔子,实际颇有吏能。我决心悉数留用。
我问那个管府库的黄巾力士,“院中可有干草”
黄巾力士道,“酬赏不发干草。不过在下养马,后院备了些干草。”
“养马有什么用,那些畜生跑的忒慢,还不如买傀儡马和符马。”小象禁不住又嚷起来。
“我就喜欢赌马,你呱躁什么”那黄巾力士反唇相讥。
“好兴趣。他既然是象妖,借你的干草喂他,饭钱他自会出。”我道。
那黄巾力士欣然领命。
待他回来,诸人领我巡视毕各处院落。驱邪院场地不小,但各种事务大多靠纸鹤来往完成,屋舍不多。地下的金窖和丹房里是送邀约金丹的酬赏,顶半个小国的积蓄。可相比昆仑的大院,也算不得什么。
我问黄巾力士,他们回禀:这里的库存并非驱邪院名下,而是院主寄放在此的私人积蓄,命他们拨用酬赏任事金丹,若黄巾力士囊中羞涩,便自取之。驱邪院本身不储分文,是至清无鱼的衙门。
宗门的体制和世俗里大相径庭:世俗的产业人人私有,贫富相悬不啻天壤,还要一传再传至于万世子孙;宗门的产业悉是公产,若修真者亡故,借宗门之物悉归还宗门。若宗门有事,愿任事者自出私囊。修真者心中,人生不过暂寄于世,并没有恒持之物。
这位院主如此洒脱,是名实一致的修真者。
我向诸人道,
“往常西荒无事,这些积储尽可以酬答帮忙的道友。但往后风云渐起,事务必繁。我们不但要请金丹道友,还要请元婴长老,更要请各宗各派的朋友帮忙。我自会想方设法充实院里的积蓄,增加院中的人手。诸位如果不惮烦劳,勇于任事,我自会厚厚酬谢。日后驱邪院乘风云起,成为昆仑一大重镇,院中也会供奉诸位的牌位。”
“那可不敢,只要原长老记得照看我们后人,俾使平安无灾就好。”诸人道。
我将蟠桃法会邀请的各路元婴大妖和金丹小妖悉数列出,和诸人商议。诸人熟悉昆仑各位金丹和筑基门人的情况,不久便敲定了递送下品元婴与金丹妖王请帖的门人。只留下象王卢烂柯、牛王玄都、金翅鸟妙翼、敖钦四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