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御医想死。
他就是让郑御医给卖了,推到惠妃这里养胎。想他出身寒门,爬到太医院御医的位置都算祖上积德,冒了青烟,已经顶天了。他没那种光耀门楣,一定要出人投地的抱负,就想着安稳地吃着朝廷俸禄,给皇家治个头疼脑热,打嗝放屁,诸如此类的小病,混到老死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这是多么平凡而伟大的梦想啊,就那惠妃这么宝贝的肚子给破坏摧毁个干净。
端王妃算计惠妃,这等皇家秘闻等大燕朝亡了他再听不迟。他这身临其境,分分钟皇帝灭口的下场,连眼泪都不敢掉下来。
不过是片刻间,沈御医已经骂遍了郑御医十八代祖宗,一一问候,无一落下。如果不是他秘制的保胎丸日日顶着,惠妃若在怀孕之初闻到,只要远远的味道传过来,依这强烈的药性,板上钉钉滑胎没跑。
沈御医无精打采,一脸屎色。
他的话音刚落,下面跪着的两人脸色比他还要难看,端王妃更是大惊失色,一下子瘫坐在地,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眼神乞求地望向端王。
“我没有,臣妾没有放这些,”端王妃不自觉地摇头,脸色惨白。“陛下,王爷……”
惠妃根本没有靠进她,连那阻止她们离开宁安宫的宫女都不曾近过身,那挂在腰间的荷包不可能是惠妃差人换掉,只为了诬陷她的。她这荷包是她屋子里贴身侍女所做,在她身边已经服侍了两年,手脚一向干净,不是趋炎附势之辈。
宜安公主直愣愣地望向端王妃,脖子后面一个劲儿的冒凉气。
历来皇位之争,血腥残酷,不择手段。
皇帝子嗣单薄,好不容易有妃子怀了身孕。端王妃就迫不及待地拉她进宫,明面上说是打好交道,免得中秋节时进宫饮宴忙成一团,冷落了宁安宫。宜安公主信她。才陪着她,谁知就把她给陪到这步田地。
冲着皇帝的子嗣下手,反而端王的孩子一个一个往外蹦,仔细想想,端王妃打的什么主意,其实也不是那么难猜。
可,是不难猜,却恐怖啊。
宜安公主一顿脑补,顿时这皇宫处处是阴谋,一步踏错。就要小命不保。
如果公主是个官位,她宁愿辞去不做,和她家驸马跑个山沟沟里守着几箱金条种地过活。
端王妃已经没有多余精力管那个默默移开肥胖身体的宜安公主,她家王爷不为她出头,在皇帝那儿。她根本是百口莫辩。
顾宜芳脸上阴晴不定,冲高洪书挥了挥手,“把公主和王妃带来的贺仪给御医搬过去验。”
此事关系重大,皇帝早把不相干的众宫人挡在门外,是以左一趟右一趟的体力活只能是高洪书亲自下手。高洪书心里不乐意,脸上却不敢显露半分。他太清楚皇帝了,此刻就跟个炮仗似的。谁点炸谁。
“端王,你怎么看?”顾宜芳沉默良久,才抬脸看向难得一本正经的端王。
端王阴沉着一张胖脸,双下颌紧凑地挤在一起,眼底满是无奈。
“臣弟建议,追查到底。以绝后患。”
直到这一刻,端王才真正体会到了他的兄长是掌握着无数人生死杀戮的皇帝。他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任何一个人的生死,包括在别人眼里高高在上的端王妃,他的弟媳。
他和王妃成亲四年。住到一块儿的时间加在一起不到半年,他甩手将后宅交给她打理,她打理的井井有条,是个称职的王妃。
但他并不真正了解她,让他站起来拍着胸脯跟皇帝保证,押上性命保证王妃不会做出这种事,他做不出。
皇帝带他到宁安宫,他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心底还是相信他不会指使王妃做出这种事。可他并不完全相信王妃,他不可能仗着兄长的相信,而罔顾事实,心安理得地为王妃开脱。
端王妃一听端王的话,眼底那点光亮算是彻底的熄灭,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不会相信端王一句话皇帝就真能放过她,可她嫁给端王四年,端王连句话也不愿为她说,直到今日她才算彻底清醒。
顾宜芳仍是阴沉着一张脸,大掌握着椅子扶手,不知有没有将端王的话听进去,视线落在端王妃惨白的脸上,又划向宜安公主警惕地与端王妃保持距离的谨慎眼神。
高洪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眼就看到沈御医颤巍巍地举起手示意。
“陛下,沈御医好了。”
顾宜芳望过去,沈御医双\腿打着哆嗦移了上前,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道:“那金镶珠宝摺丝大手镯和金镶玉嵌的铜镜都浸着相思子的毒,连装着首饰的檀香木盒也浸了毒。”
“皇弟,这真的和我无关,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宜安公主顿时嗷地一嗓子,吓的跪在他身边的御医一个激灵,几乎没晕过去。
大金镯子是端王妃送的一副头面金饰里的其中一个,金镶玉嵌的铜镜可是她送的。
和惠妃这条线没拉到关系不说,还生生被扣上了毒害皇嗣的罪名。可真是鱼没抓住,倒惹了一身的腥气,倒霉也没这么个倒法的。
“那个铜镜我才买来两天,都还没看明白呢,那毒真和我无关啊,我和惠妃无仇无怨的,又怀着皇嗣,我、我我不至于的。”宜安公主忽地眼睛一亮,“我和大长公主一起去买的,她能给我做证,真和我没关系!”
端王妃前几天才来找她商量要结交惠妃,到宁安宫看看。一时间她也拿不定主意该送什么礼好,毕竟惠妃怀着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