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蜀的猴戏,西凉的号子,燕赵大地的铿锵笛,江南水乡的小调儿,合为帝国最为出名的四种戏曲演艺。它们并不是最高贵的,因为最高贵的是帝国礼部倾力演奏的封禅曲,那在几年前有过一次,往上推个几十年乃至上百年都未尝一见,盖因封禅曲只有明君在位时可以奏响。而这四种戏曲演奏是传扬最为广泛,最受帝国百姓喜欢的,百姓喜欢,自然出名。
不同于川蜀猴戏竭尽所能的使人发笑,西凉号子的苍凉豪迈,燕赵大地铿锵笛那般鼓动人心,江南水乡的小调儿始终带着一种温婉的感觉,正如江南水乡的姑娘,温柔、善良、多情。
小调儿又叫做词牌曲,多为有名的诗词改编而成。
北宫伯玉邀请杨文在来仪坊玩耍,听的就是富有江南特色的小调儿,而且,杨文还很熟悉小调儿的词——“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唱曲儿的姑娘是来仪坊的头牌之一,本家姓名羞愧难提,只唤作“怜影儿”。怜影儿是个正经的江南女子,小巧秀气,脸上未施粉黛,却清新动人。乌黑的秀发用一条淡紫色的丝带系起,几丝秀发淘气的垂落双肩,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湛白。白色的拖地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粉色的花纹,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芊芊细腰,用一条紫色镶着翡翠织锦腰带系上。手中抱着琵琶,却是个可人儿。
“换一首吧!”,小调儿刚刚唱过头曲,还未真正到精彩处,杨文便叹了口气,出言打断道:“此曲过于哀怨,我们两个大男人听这个,着实不美。”
琵琶声停顿。怜影儿不敢忤逆,略一思索,芊芊玉质在弦儿上拨动,朱唇轻启:“伫倚危楼风细细。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澜意?拟把……”
“呵呵呵呵……!”
北宫伯玉看了眼杨文,低沉的笑了起来,他笑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怜影儿唱的前一首小调儿用的是杨文的诗词,后一首同样也是。
挥了挥手,北宫伯玉道:“罢了罢了!还是别唱了!免得惹了杨……杨大公子不高兴。也是,如此凄婉哀怨的小调儿,听起来就让人心伤,哪里还有喝酒的兴趣儿?我等来此。可是为了作乐啊!”
怜影儿连忙起身欠首告罪,杨文她或许不识得,小强盗头子北宫伯玉的大名在潍城这片儿起码也是大名鼎鼎:“公子爷勿怪,小女,小女再换一曲吧?”
“不了!不了!你且出去吧!”。杨文摆了摆手,慵懒的靠在椅子上,道:“其他人也一并出去吧!”
待来仪坊的姑娘全都出了门儿,北宫伯玉瞪着死鱼眼,怏怏道:“你可是来寻欢作乐的,干嘛冷着张脸?把人家姑娘都吓的掉了魂儿了!不是还在想那个贱人吧?”
北宫伯玉嘴损,小疯子鞠言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一贱人。如此说法,杨文其实也觉得蛮有道理,只不过他现在要正视对手,不能如此轻慢。大义无损,小节有亏,鞠言这种人让人难以真心实意的佩服。可也不能一概否定,正如古之秦皇、魏武等等……
慢吞吞的呷了口酒,杨文走向朱阁门窗,向外瞭望,叹道:“怎能不想?半年时间殊为紧迫。我自忖不是蠢笨之人,可也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精彩艳艳之人,岂能在半年时间追赶上鞠言?更何况,我在成长壮大,鞠言又何尝不是?”
北宫伯玉摇了摇头,道:“你太小看你自己了!”
望着杨文的眼睛,小强盗头子颇为嫉妒的道:“你可知我如今的修为是怎么来的?读书、苦读书、从小苦读书,整整花费了五六年时间才能引动文力长河,开辟智海。你呢?满打满算,去年八月刚刚开辟智海,不过两个月你就越过童生,直接秀才,如今更是只差一线便是举人,你才用了多少时间?半年还不到啊!你要不是天才,别说是一般人等,就是鞠言那样天赋异禀的人都得恨不得掐死你!”
杨文一怔,他好像还从来没这样想过自己,当下被北宫伯玉的回答堵得说不出话来。
眉宇紧紧地蹙在一起,好半天不能舒展开来,杨文已经过了没心没肺的时候,他本人也不是北宫伯玉这等天生豁达的近乎缺心眼的人,想得多、烦恼也多。
“喏!给你点好东西!”,北宫伯玉忽然笑嘻嘻的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张折叠整齐的字,隐约能够看到里边密密麻麻的墨渗:“我可是花了很大的价钱才买到的东西,兵法有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你现在对小疯子了解并不多,还是看看这个,再做计划吧!”
过命的交情让杨文对北宫伯玉丝毫不怀疑,接过那张纸打开来看,纸张里记载着小疯子的出身、来历、年龄等等等,非常详细的记录了他的成长历程。虽然有些地方依然一片空白,但足以让杨文对鞠言有了一个新的、全面的认识。
“呼……”
长长地吐了口浊气,杨文摇头叹道:“你这可不是在帮我,而是给我施加更大的压力啊!小疯子……果非凡人!”
“没有压力哪里来的动力?对不对?”,北宫伯玉撇嘴,语气中充满了不可一世的嚣张与不屑:“半圣弟子怎样?手握《三十六计》怎样?进士之下第一人又怎样?我就不信他就是无敌的!天才?那也得活着!只有活着的天才才叫天才,死了的,全是狗屁!”
杨文不得不承认北宫伯玉说的很对,只有活着的天才才叫天才,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