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饮马湖畔百里之外,不朽结界未所企及之地,众圣齐集而无声。↖
有人盘膝而坐,有人立身而安,有人闭目锁眉,有人抬首望天,不一而足。
枪圣聂一的双眉高高扬起,仿佛要刺破天穹,正如他手中的那一杆梨花枪,寒芒乍立。
青圣梁红玉眉目低垂,却难掩她眼底的那一抹忧虑,仿佛于她而言,此战的过程到底如何并不重要,关键是结果。
是胜负。
怜师的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双手合十,唇色微动,仿若是在为两位圣者默默祈祷,又像是在默诵某首不为人知的悼词。
却不知道,她悼念的究竟是谁?
相较而言,墨圣颜真卿与竹圣苏辙两人的神色起落似乎更能体现此时饮马湖畔的战局。
当《积雪凝寒帖》与《快雪时晴帖》祭出的时候,颜真卿情不自禁地抬起了手指,临空而书,恰似临摹,又如比对。
临摹的是王羲之的书中意,比对的是自己的笔下神。
他想知道,到底什么样的字帖,才能被称为神来之笔。
相反,当《念奴娇—赤壁怀古》和《水调歌头》诵出的时候,苏辙则唇齿微动,神色凛然,却不知道是在复诵还是在赞叹。
这两首词世人皆知,但由苏轼亲口诵读出来,自然与他人不同,因为只有苏轼本人,才能与其达到精、气、神的完全契合,才能激发其内的磅礴战意。
原来,这两首词。还能这般使用。
但时至此刻,苏辙仍旧没有感悟到。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凝神境,所谓凝神。又到底是什么?
所幸,这场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到了这个时候,不管是颜真卿还是苏辙,仿佛都忘记了与战的双方乃是自己的好友,是自己的亲人,他们已经沉浸在了对各自圣道的感悟之中,难以自拔。
直到苏轼的《寒食帖》一出,顿时让两人身形一震,纷纷回过神来。尽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难以言喻的震撼。
因为苏轼的《寒食帖》行的乃是书道与诗道。
也基于同样的一个原因,所以场内有一个人比颜真卿和苏辙二人更加激动。
书诗双圣,曾经黄鹤楼的守护者,黄庭坚。
对很多人来说,下至身无文位的贩夫走卒,上至在场的诸位圣者,黄庭坚都是非常特殊的一个人。
从文位来说,黄庭坚虽然也只是圣阶,但他却能够号称书诗双圣。同时是百圣中唯一的一位双圣,这也意味着,黄庭坚与其余众圣不同,他的书道与诗道皆为圣阶!
从立场来说。黄庭坚虽为圣阶,却不入书院,不入圣域。不入人族六首之列,可以说。他是百十年间,人类历史上最特立独行的一位圣者。
与他相仿的。只有一个人。
史圣,司马迁。
但与司马迁不同之处在于,黄庭坚隐匿黄鹤楼中的这些年,人世在也无人能闻其声,见其影,如果不是黄鹤楼五年一开,或许甚至没有人能知道这位圣者的生死。
司马迁在人世百十年来,编纂了一本又一本史书,其足迹踏遍三山五岳,是为了收集史料。
可黄庭坚呢?
他在黄鹤楼中的这些年,究竟做了些什么?
没有人知道。
直到苏文将黄鹤楼收归己手,人族一大圣地终不复存在,黄庭坚才重新出现在世人的眼前。
但黄庭坚刚一重现人世,便圣名大损,让人们认为,他虽然是圣言大陆上唯一的一名双圣,却也不过如此。
因为就连沧澜皇,也敢忤逆他的圣意。
当日若不是陆三娇死志已明,史圣司马迁及时现身,黄庭坚会不会就此败于沧澜皇之手呢?
没有人知道答案,但却无碍于流言纷飞。
在那之后,黄庭坚再度隐世不出,除了借与旬尘一缕圣意之外,再无作为,所以人们以为其或是羞愧难当,或是圣心受创,这才无颜归世。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黄庭坚也来了,就站在诸圣的最后方,距离那片紫金不朽域最远,却是最先感受到《寒食帖》之人。
然后他说了一句话。
“天黑了。”
此时正值夜幕时分,所以黄庭坚的这三个字很没有道理,因为天本来就是黑的。
但场间却无人反对,因为天真的要黑了。
不是他们头顶上的这片夜空,而是不朽域之内的那方世界。
同一时间,于饮马湖畔,笼罩在苏轼头顶的那轮弯月突然银光大盛,仿佛变得比阳光还要炙热,几乎在眨眼之间,便拉扯着无边夜色向空中的光明意碾压而去!
朗月如昼,烈日何以照人间?
于是在下一刻,原本光明大放的世界顿时变得黯淡了几分,沐浴在王羲之身上的金色光线也稀薄了数寸。
沉浸于月色下的半方饮马湖骤然沸腾了起来,水花直掠十五丈,相互纠缠翻腾,身披银月战甲,即刻便结成了一条凶芒肆掠的水龙,向另外一个世界的烈日侵吞而去!
银龙吞日,光明岂可容?
王羲之手中的笔被握得越来越紧,雪白须发越飘越急,但他双目中的坚毅却从未动摇,也并未如苏轼所愿书写《兰亭集序》,而是轻声一喝。
“尔敢!”
紧接着,被烈日金光所普照的半方饮马湖也随之急涌,一条金色水龙自湖底一跃而出,携神圣不可侵之意,身披金甲圣光,后发先至,一口便咬住了银龙的长尾!
金、银二龙于空中纠缠撕斗,月光与烈日于云间各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