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要去军营操练军士们,大战在即,勤练为上。”窟哥成贤肃然起身,两三步就赶到了张砺前天。
“明天大礼伺候?”得到公主的肯定答复,猛乐呵呵的拉着纳兰横海就走,“贤弟,我们走!明天拿到好东西分你一半!”摊上这么个厚颜无耻的仁兄,纳兰横海很知耻的低着脑袋走了出去。
刀郎看了智一眼,又向公主点点头,也不说话,信步而出。梁正英二话不说,跟着就走,再是如影随形的亲信,也该分清楚什么时候要寸步不离,什么时候要消失无影。
蒙燕向智瞅瞅,再向公主瞅瞅,她这一小侍女还真就没什么需要立刻办的事,眨了半天眼睛,突然大惊小怪的喊道:“厨房里还炖着锅鸡粥!”
见一个个很识相的走了,完颜盈烈打了个哈哈,一扬烟袋,“没烟了!”扬长而去,他认为,这对少年男女真的应该多些相处的时间,莫管日后事,不论世俗名,只该珍惜当前。
还有一个原因是,也只有在智面前,这位大辽公主才象一名芳心旖旎的少女,不管她看着智的眼眸中是喜是幽,完颜盈烈都觉得,这女儿家的情怀远要比红颜霸主的深沉顺眼得多。
大家都走光了,耶律明凰倒说不出话来了,她的目光满是怜意的停在智大半霜白的头发上,很想去轻抚那一绺垂下额角的那缕白发,但伸出的手停了停,还是从食盒中舀起一碗粥,递给了智,“多吃一点吧。”
智一时也无话可说,默默接过,一匙一匙的慢慢喝。
“这些日子,苦了你了。”耶律明凰轻轻说。
智端着碗的手一停,桂花的芳香从公主衣裙间隐隐飘入鼻中,混着少女身上的幽幽体香,一些想要使两人淡然相隔的话语,在这清香中,竟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羌人一事本可把拓拔战逼入困境,可谁也没料到他还藏有黑甲集结这一步棋…”耶律明凰想找些无关紧要的事来说几句,可一开口还是说到了当务重事,其实她本来也没有太冀望凭羌族一事就能击垮拓拔战,却揪心智的付出,“只可惜了你的计策,就这么白费了…”
“不会白费的。”智淡淡道:“拓拔战名声已败,除了死忠于他的黑甲骑军,辽人已对他的行径彻底寒心,只是迫于他的强势不敢怒也不敢言,所以殿下就要让辽人们看见,幽州有足够的勇气和坚韧与拓拔战抗衡,而且…就算白费,臣也不会后悔,因为,这是为了…”智笑了笑,收住了话,这个初秋的安宁午后,鼻中的清香闻之神怡,很多藏在心底隐秘处的柔软,不经意间就要脱口而出。
没有人知道,智收回的那后半句话是要说什么,和他并肩而坐的少女也未去深究,虽然这后半句话,也在日后成了筑于她城府中的唯一柔软。
“可是…”耶律明凰很想说,名声败坏的不但是拓拔战,连你也为之背负灭族恶名,但话到口边,又一次凝噎而止,日后之事日后再思,就算全天下人都以你为恶,至少有我知道你为我的付出,如果复国功成,那就按梁正英所言,让我建下无上霸业,使天下人都不敢仰视于你,如果复国无望,那你我携手殉国,一些俗名,又何必在怀。
想到此,耶律明凰忧思一解,轻轻道:“智,能跟我说说羌人的事吗?”特意在此时问起羌人,却不是要触动智隐痛,而是觉得,既然心结难解,不如主动提起,既可免此事在智心底沉屙,又能用轻柔巧语为智稍缓心结。
智略显意外的看了耶律明凰一眼,沉默得片刻,缓缓道:“羌王涂里琛…是位真英雄,他对族人的关爱,还有羌人对他这族长的敬爱,很让人动容…”
那一天的午后时光,这一对少年男女,并坐在静谧无人的灵堂内,轻语低言,起先,只是少年一个人慢慢的说,他说着和羌族的那一战,每说到感怀处,当少年触及心底愧疚而声音低落时,少女便会在一旁婉言而语,用轻柔的声音婉转开那些沉重,对于那个已经绝迹于世的民族,除了惋惜,她也存有一份敬意,但为了避免使少年心结更深,少女总是把那一战的悲壮处转至羌族不离不弃的心志上,再希求翌日大战,幽州军民也能有此同心。
而这,也正是少年心中所求,于是,话题慢慢转开,随着少女的温婉细语,少年神色间也渐渐明朗,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开始,少女只是想为少年解颐忧思,但在记忆里,除了公事,两人似乎从未有过这许多话题,就这么慢慢说着,少女脸上反而笑颜宛转。
就这样,两人一直闲聊着,从城中各事说至辽境诸事,偶尔,少女会说些从前逸事,少年也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在这风雨将至之时,少年本该说些御敌备战的军务,而在这无人打扰的两人相处之时,少女似乎也该聊些缱绻情事,但两人的话语中都未涉及那些,只是闲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任这午后光阴慢慢流转。
然而,两人又都觉得,就这样的闲聊着,不必去刻意呢喃地老天荒的誓言,也不必去运筹那些皇图伟业,就这么一清心中桎梏,信口而说,微微而笑,其实已是最好。
而在很久以后,当耶律明凰回首半生时,她发现,这一段似乎只是悠悠闲谈的午后光阴,竟是她生命中举足轻重的回忆。
因为,那段记忆里,少年近在咫尺。
这一天,两人一直聊了很久,直到暮色将至,耶律明凰才想起智已连日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