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人老唯思乡情切……”这样的开头,也不用高童断句解释,我还是能听出大概的,心里暮然起了一种沧桑寂寥的感觉,这好象是我不熟知的另一个张义山,一个褪去了光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寥寥几个字,就把藏在他睿智背后的情感,穿越了时空娓娓道来。
“暨见此信笺,老旧皮囊必已入山陵,唯一尚愧负皇恩……骸骨既埋,万不可迁变动土……”这几句不难理解,张义存银,自己知道早晚难逃一死,而且信中还约略提到,张义山曾经用话套住了皇上,不论他以后犯了什么样的罪过,“可乞残骸归乡”,所有的一切张义山都安排停当,这封信看意思也是他最后一次离家时留下的。龙渊山他自己的墓地打下了埋伏等待着后世的盗墓贼,不让后人迁离,早早地就计算周详。
“一生堪舆无数,自知厚葬必遭天谴,固龙渊山陵虽掩骸骨,当殊为疑冢,吾既以此衣冠冢寄托……”高童念到这里,惊讶得声音微微有些发颤,扭头看着我们几个说道:“原来这里才是张义山真正给自己修的活人墓,是个衣冠冢,龙渊山掩埋着他自身尸骸的墓反倒被他当做了疑冢,这可真正是……真正是别出心裁了。”顾光明跟着叹了一口气,“这个张义山的奇思妙想,别说我们猜不透,依我看都算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了。”
我的心象被什么挠动了一下,如此多智而近妖的古人,临到最后不仅被杀头,还不惜用自己的尸骸做饵,甘愿四百年后被盗墓贼发掘一空。虽说不喜厚葬的张义山认为这衣冠冢才是属于自己真正的陵墓,没有任何陪葬的修了中规中矩的墓室,但总令人有一种凄楚的感觉。瞬间我的脑海里就出现了一幅画面,风烛残年的张义山离家前,佝偻着身影,往眼前这具棺材中慢慢摆放自己生前的贴身衣物,最后凄然而心满意足的盖上棺盖,完成了这次亲手埋葬自己的葬礼。我瞅了瞅棺内一丝不苟码放在最下层的丝绸垫被,似乎这一切跨越了历史长河,刚刚就发生在自己身边,不觉心里微微发酸。
高童沉吟一阵,他可没有我这么多愁善感,颇为叹服的又点点头,继续缓缓地念道:“族世代相承之密,唯以毕生尽力周全,本必为罔替不脱,由今至余死而独终,后世断不可续传,永世忌提。……保身避祸,足四百载依祖训迁移,重开世界,宜教子侄恭守勤敬,存此一脉不枉为先高祖深义,切记,切记。”
这一长串佶屈聱牙的古文,如果不是高童紧跟着翻译,我实在是头痛得没有办法听下去,但念到这一段高童的语调明显开始有了变化,我直观地意识到这恐怕就是张义山费尽心机在龙脊岭布下机关空墓的理由。
高童的声音变得迟缓,一字一句的可能生怕漏掉了什么关键环节,“这是说,张义山家族有一个世代相传的秘密,张义山为了这个秘密穷极一生,本来这个秘密……或者说家族的使命是延续不能摆脱的,张义山却尽力而为地完成这个使命,他身死以后,家族的后人终于可以不必再背负压力了,而且又一次叮嘱永远不让再提,明哲保身,在龙渊山这一带待足四百年迁离,至此彻底卸掉这个包袱,‘重开世界’,保全这个血脉家族的香火永传。”
我脑子不是一般的乱,张氏家族的线索已经明晳,可这既是一支和黄金家族有血缘的旁系,又是典型的汉族,那么岂不是说成吉思汗直系下来那一支黄金家族也未必是蒙古族,或者说蒙古族和汉族都没什么血缘上的分别,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张义山完成的家族使命,大概就是在周元王墓里布置下那些机关陷阱,把我们逼到墓室,借用我的身体来记忆复活吧?”顾光明想到了另一个方向,叹了口气,“还真是难为他了,这样一来,他用自己身死换来了家族彻底的摆脱,秘密随着时间湮灭,后人就可以正常的生活了。”
这一段文字隐含的信息量难以想象的大,几乎牵涉到所有至今令人不解的谜团,现在还不能完全证实之前我猜测的血脉遗传是先知者的来源,但毫无疑问的是,家族血脉之谜已经凸显出来,张义山和眼镜潘未必是同一支家族,但却都在完成和先知相关的家族使命。
高童还是他的老习惯,先不管眼前出现了什么,等到所有的线索全部浮现,再整合在一起全面考虑,停顿一阵,念起了这封信的最后一段。
“余曾精研吾族传承,谨绘半幅图迹,终觉无意舍弃,笑而置之……另侥幸得一同族龙脉传载未尽之谜,唯心所不甘遂藏与此间,亦不必强求破解,万勿纠结则个……”把这封张义山生前留下的家信念完,高童一边缓缓将信笺收起,一边说道:“最后是落款,用的是长辈的语气,看来张义山的后辈最终也没能发现他的真实用意,枉费了他的一片苦心了。”
每个人都在深思不语,默默的逻辑能力足够,但恐怕也不能立刻画出一条完整的线把这些片段都联在一起,杂乱不堪的线索需要慢慢地理顺。
我先暗地里计算了一下,张氏家族是在民国年间迁离,距离张义山的年代恰好四百年左右,不过这封家信既然从来没被人发现,那么就是说,张义山早有其它明面上的遗嘱,除了定下家族迁徙的时间,隐晦地不让后人再提家族的秘密,还有他尸骸的安葬也是按照正式程序来的。其实他的后人发现不了这处井下的墓室,已经和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