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蹲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他,像只小狗,让他有踢上一脚的冲动。
他忍了下去,大声跟德利安家的姐弟俩商量着。与待在下面等他回村里找人来凿开裂缝相比,他们显然更愿意尝试自己走出去。
最后他们决定,用绳子给姐弟俩送下火把、木材和食物,等太阳升起来再去寻找出路。
“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们的!”埃德大声喊道。
“为什么你不下来陪我们呢?”娜里亚没好气地说。
“我很想,但下不去。”埃德悲伤地说。要一整晚跟那个黑着脸随时一副想揍他的样子的猎人在一起,他真的情愿待在下面。
娜里亚翻个白眼,跳起来抓住了绳子末端晃过来的包裹。
他们用了好一会儿才烘干了衣服,一边吃着晚餐一边应付埃德停不下来的絮絮叨叨,直到上面传来“嗷”的一声惨叫——拜厄终于忍无可忍地揍了埃德,他才安静下来。
娜里亚很快就开始犯困,但她还没睡着就被伊斯推醒了。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他问,一动不动地望进黑暗里
娜里亚侧耳,只听见水声和火焰舔上潮湿的木料时噼啪作响的声音。她知道伊斯像精灵一样拥有夜视的能力,听力也比她好很多,但这会儿她并没有感到什么危险。
“或许只是只小动物,浣熊什么的。再说,我们还有这个,”她拍了拍身边的精灵长剑,安德利亚跟她的小母马都不知道去了哪儿,埃德把他的剑吊了下来以防万一,“睡吧,伊斯,朱尔斯会看着我们的。”
她打个哈欠,很快便沉沉睡去。伊斯却一直瞪大眼睛看着那条黑暗中的通道,寒冷总是让他更加清醒。
他并没有看到什么,甚至也没有再听见什么动静,但他始终觉得,在黑暗的另一端,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冰冷而邪恶的气息。
也许那里能通向冰龙的洞穴。
他想着,终于迷迷糊糊地陷入了睡梦之中。
清晨,当阳光射进裂缝,埃德敲打着岩石唤醒了姐弟俩。
“无论里面有多少岔道,向着你们的左边走。洞穴离这里不远,应该不难找,如果通道在水下,不要冒险,退回来,你们可能游不到另一边。埃德在这儿等着,我会从洞穴那边进去。”拜厄犹豫了一下,加上一句:“注意看看墙壁,如果上面有刻……一个猫头,朝着它睁着的那只眼睛的方向走。”
“猫头?”埃德疑惑地问,被猎人狠狠地瞪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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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里亚真的找到了一只猫头。
堪称巨大的猫头,在娜里亚半身高的位置,被人用某种相当暴力的方式歪歪扭扭地刻在石壁上,经过水流的冲刷和侵蚀依然清晰可辨。
“居然曾经有人来过这里!”娜里亚惊叹。她想不通这又湿又滑又冷的地底到底有什么好玩的。通道并不狭窄,有些地方甚至宽阔得犹如宫殿的大厅,但依然充满压抑,连火把的光能照亮的范围都无法抵御那无边的黑暗似的,看起来缩小了很多,让人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像是怕惊醒了什么沉睡的怪物。
“希望那条龙不在这里。”娜里亚说,她已经厌倦了这场冒险。伊斯却只是不住地环顾四周,似乎有些不安。
他们并没有走太多岔路,墙壁上的猫头的确是很好的指引,只是显然并非出自一个人的手笔。
终于,火光中,娜里亚隐约看见了前面的人影。
“朱尔斯!”她忍不住欢呼着迎上去,却似乎立刻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落后她几步的伊斯迅速追上来拉着她往后退:“那不是朱尔斯。”他的声音里有前所未有的紧张,但他的神情更像是厌恶而不是恐惧。
他把娜里亚挡在身后,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尽管他并不比娜里亚高多少。
娜里亚把火把塞进伊斯手里,一声不响地抽出了长剑。
那个人影纹丝不动了好一会儿,直到娜里亚开始疑心那不过是块突起的岩石,它突然开始大步向两个人走了过来,一路发出巨大的钢铁撞击的声音。当它的面容被火光照亮,娜里亚猛地伸手抓住伊斯的手臂,抽了一口冷气,努力压下嗓子眼里那一声尖叫。
那是一张人类的面孔,只是早已失去了血肉,只余下焦黑的骷髅,空洞的眼窝里仿佛有黑色的旋涡在一点一点吸走人类的魂魄。它的骨架上套着沉重的胸甲,肩甲只剩一边,残破不堪的指骨里依然紧握着长矛。
它张开嘴,如冲锋前的战士般发出无声的呐喊。
被仿佛摄住心脏的恐惧所击中,长剑从娜里亚的手中滑落。伊斯猛地把火把朝着骷髅扔过去,弯腰准确地拾起剑,砍向骷髅的头。
长矛挡开了剑刃,某种凄厉的叫声尖锐地钻进了娜里亚的脑子,她终于控制不住地尖叫着,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伊斯愤怒地低吼着,挥剑荡开长矛,猛冲上去把那具骷髅撞倒在地上,在一片浅浅的水洼里翻滚着。一片混乱中,他抓住了骷髅的尺骨,用力一扯,随手折断之后直接把尖端狠狠戳进它的眼窝.
那里本该空无一物,他却明显地感觉到某种柔韧的阻力。他似乎隐约知道该如何终结那早已失去的生命,却又总是抓不住脑子里飘忽不定的念头,只是任凭怒火支配他近乎狂暴的战斗,直到一片突如其来的白光刺痛他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