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随着被踢翻的椅子一起摔在地上,又不屈不挠地爬起来继续。
“我想跟你分享。”他说,“我想……我想得到你的祝福。我已经得到了很多,我是个幸运的混蛋,可我不想因此而失去你。你说龙天性贪婪,你说你很贪心……我也一样,伊斯……我也一样。”
他不止贪婪,还很卑鄙。他甚至连给伊斯一点平复和接受的时间都等不及,他迫切地需要确定他不会因此而失去自己的朋友。
他知道这绝不是最好的时机,可如果不趁着还有欣喜和亢奋之中生出的勇气,他不知道自己之后是不是还能有这么厚的脸皮说出这样的话来。
“……对不起……”
在伊斯的沉默之中,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低到地底。所有高兴的泡泡破灭成沮丧和愧疚,包裹这他这条得寸进尺的傻鱼,扔进油锅里炸得焦黑。
他缩手缩脚地站在那里,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罪人。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几乎像挖个洞把自己埋在里面,才终于听到伊斯的声音。
“所以,她答应嫁给你了吗?”他问。
埃德愣愣地摇头。那一声“好吧”当然只是开始,距离另一个更加美好的开始还有无比艰辛的旅程——不提这个乱七八糟很可能就快要完蛋的世界,单是艾伦·卡沃,就是一座比巨人之脊还要难以攀越的山峰。
“那么,你要我祝福你什么?”伊斯没好气地问,“祝你成功吗?”
“也……也挺好的。”埃德小心翼翼地问答,“我很需要这个的……”
“……”
又一次长久的沉默。埃德像小时候一样不安地蠕动着脚趾,连头都不敢抬。
“如果我真的不能接受。”伊斯说,“昨天晚上你掉进那个湖里的时候就已经被冻成一坨了。我可以保证,如果我想,就算是你也只能做一个亘古不化的冰雕,再也没有活过来的可能。”
埃德怀着一点希望,偷偷看他一眼,用力地点点头。
“可是,那是在你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伊斯说,“……而你的确没有任何防备。所以,幸运的混蛋……”
他站了起来,敲敲埃德的胸口让他抬头。
“你会得到我的祝福,在任何你需要的时候——如果你不担心一条龙的祝福会变成诅咒。”
埃德拼命摇头。
“但如果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娜里亚的事……”
“你可以把我冻成冰块扔在岩石上砸个粉碎,或者拍在地上踩成烂泥抠都抠不起来,或者吃下去变成便便。”埃德眼睛都不眨,“虽然在那之前,我大概已经被娜里亚一剑捅死,外加泰丝补上的两个窟窿。”
伊斯的嘴角翘了翘,又拉下去。
“你知道就好。”他沉着脸虚张声势地威胁。
塞在胸口的恐慌终于散开。埃德满怀希望地张开双臂,笑容灿烂,两眼发光。
“来个拥抱?”他说。
他知道指望伊斯说出“你当然是我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之类的话有点不切实际……所以,来个心照不宣的拥抱就好。
他其实也没指望他真的能得到……可伊斯拥抱了他。
“埃德,”他在他耳边说,“我们要赢。”
哪怕只是为了自己……为了那似乎已触手可及的,更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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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天,都是阳光明媚的好日子。伯特伦坐在面对花园的台阶上,就着满园越来越浓郁的桂花香,自得其乐地品尝着千里之外运来的好酒。
来自北方的酒,就像他故乡的寒风般凛冽,也像故乡的阳光般热烈。
园子的另一边,能隐约看到那三个年轻人的影子——两个年轻人和一条龙。几天前莫名其妙别别扭扭的气氛,这会儿已经变成了旁人很难加入的亲热与默契,那默契里还透着一点特别的意味,比他瓶子里的酒还要微妙……和美妙。
“年轻人啊……”他喃喃地发出中年人的感慨。
年轻人之间的争执并没有刻意避开谁,像伯特伦这样的“中年人”,零星听到几个字眼,就能猜出大概。而现在,当争执之后更加亲密的年轻人们开始讨论更重要的问题,他便体贴地离得更远一点,顺便也守住了入口……就像不知何处的角落里,那个影子般的精灵一样。
虽然那条龙有足够敏锐的感知,却并没有太丰富的经验。这个主人并不时常光顾的宅邸里为数不多的仆人,虽然看起来也都老老实实,却并没有云堡的仆人那么忠诚可靠——但这种事,伯特伦并不打算让埃德知道……那个年轻人头发都已经白了呢,实在没必要拿这种小事去增添他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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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了头发的年轻人其实并不是没有试图让自己变回黑发,可那既不是伤,也不是病,倒更像是衰老般无法逆转的枯竭。在几次失败的尝试之后,埃德默默地放弃了——他担心再继续努力下去,说不定真的会秃。何况,既然爱他的人都不在意,他又还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此刻,他就坦然地顶着那一头灰毛,拿着根树枝在地面上写写画画。
“就是这样。”他说,“我也在《远方之镜》里找到了那个故事……费利西蒂应该有过同样的怀疑,而布鲁克……他的灵魂,很有可能在地狱。”
虽然那并不该是他的归处。
《远方之镜》里的故事,是关于一位自愿进入地狱的圣徒,坚定的意志和虔诚的信仰,让他的灵魂得以走过地狱的火焰,重新回到诸神的领域。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