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威将赛斯亚纳远远地引离战场,并不只是为了让伊斯有更多可以活动的空间。他一点也不想跟自己的同族打个你死我活——尽管赛斯亚纳看起来是十足地想要再次与他分个高下。
一旦脱离其他人的视线,诺威便试图让赛斯亚纳停止攻击,但在剑舞者迅如闪电的双剑之下,他甚至没办法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来。几次失败的尝试之后,诺威微一皱眉,向后撤身的同时摊开了双手,倒悬长剑,毫无防备地站在了赛斯亚纳的面前。
他打赌年轻的精灵并不真的想杀了他——他打赌这位剑舞者并未尽全力,能够在需要收手的时候控制住自己。
不错所料,锋利的双剑交错在他的脖子上,却也瞬间完全静止在了那里。颈间冰冷的触感的确令人不安,诺威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被削断的金色长发随风而去,头皮也不禁微微有些发麻。
但他索性将长剑插在了地上,表示完完全全地放弃抵抗。
赛斯亚纳的眼中闪烁着怒火,。
“为什么?!”年轻的精灵压低了声音喝问,“因为我已经不配与你交手了吗?”
“因为这毫无意义。”诺威平静地回答,“你拿起双剑的那一天就该学过,剑舞者是为何而战……”
“我他妈的已经不是什么剑舞者了!!”赛斯亚纳放声吼道,失控地爆了粗口。
这绝对是从人类那里学到的——精灵语里没有这种粗鲁的词汇,赛斯亚纳只能用通用语来发泄他的怒火。
“我说过。只有你自己才能决定你是什么!”诺威毫不客气地吼了回去,“你是精灵最古老王室的血脉,却要因为这人生唯一的一次挫折就放弃自己。堕落为善恶不分的暗精灵吗?!”
轻薄的月光透过树枝的间隙直透而下,诺威能清晰地看见剑舞者微微颤抖的双唇,他的双手却依旧稳如磐石,交错的利刃没有在诺威的脖子上划出一点点血痕。
“你把那叫做‘挫折’?那是永远也不可能被原谅的罪行……我已经堕落得够深,我的灵魂已经注定看不见圣岛的光芒,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赛斯亚纳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也一点点黯淡下去。
“那么……你为什么还活着?”诺威淡然反问。
赛斯亚纳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以为……”诺威温和地开口,却转瞬间脸色微变,手腕一翻。插在地上的长剑已再次握在手中。
赛斯亚纳的惊愕只是在片刻之间。他飞快地收回了双剑,转身背对着诺威,警惕地望向暗沉沉的,夜色中的森林。
树枝折断的轻响。听在精灵耳中已是足够清晰的警示。随之而来的沉重而拖沓的脚步。更是全无掩饰地向他们逼近。
看清那个从森林中钻出的“东西”时,赛斯亚纳发出了一声带着惊讶与厌恶的低语:
“亡灵?”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那传说中被唤醒的亡者,被诅咒的不死生物——惨白僵硬的面孔上似乎带残留着怨恨与不甘,空洞的双眼直直地瞪视着他们,像是真的还能看见属于生命的微光。
那亡灵在一颗半死的梨树旁停了下来,脖子上黑色的伤口犹如一张裂开狞笑的嘴,身上还裹着半朽的兽皮,生前或许只是个普通的猎人。它的身体并没有散发出多少腐烂的气息。否则嗅觉灵敏的精灵,即使在战斗中也早已能察觉它的存在。
——它们的存在。
在它身后。重重黑影缓慢地摇晃着。诺威回身望去,更多亡灵从不同的方向沉默地向他们靠近,甚至无法分辨出准确的数量。仿佛是骤然之间,林中的每一颗树木都变成了面目狰狞的不死者,将他们团团包围。
它们也并不像普通的亡灵那样因为渴求鲜活的生命而疯狂地向他们扑过来。那种沉默和缓慢反而带来更加沉重的压力,让赛斯亚纳都情不自禁地向着诺威后退了一步。在意识到自己瞬间的畏惧时,年轻的剑舞者恼怒地低吼,双剑交击,微微压低了身体,似乎想要直冲进亡灵之中。
诺威敏捷地一把抓住了他。
“如果那不是你们的帮手……别这么急着去送死!”他吼道。
“当然不是!”赛斯亚纳一扭身就从诺威的手中挣脱。死于与亡灵的对战……至少并不耻辱。
诺威再次反手扯住了他的腰带:“你的确夺走了一个生命,但你也有机会去拯救更多的生命,而不是这样毫无意义地把自己的命也丢掉!”
赛斯亚纳削向他手背的剑停在了半空。
“你或许并不拿那些与你同行的人当做伙伴,可以任由他们无知无觉地陷入亡灵的包围……我可还有朋友要救!”诺威的语气严厉起来,松开了他的腰带,转身冲向来时的方向——更多亡灵正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向哪里涌去,它们的目标,显然不是这两个精灵。
赛斯亚纳在原地呆地站了片刻,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罗莎总是微微带笑的,秀丽的脸庞。他从不明白那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也从来都以为自己并不在意,但是……他回过神来,狠狠地摇了摇头,向着诺威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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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诺威的警告,泰丝与罗莎只互视一眼便默契地停手,仿佛之前毫不留情的攻击通通只是演戏。
“罗莎!”拜厄怒吼。
“我建议你也停手,大人。”罗莎回头淡淡地开口,“精灵从不说谎。”
拜厄不仅没有停下手中的长剑,反而咆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