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三少见杨芸钗垂着眼眸不说话,他心中忧虑更重了。
未再一步一步述说试探,他直接提及近日发生的谢幼香失踪案件,直接了当地问:“谢八小姐失踪……与你无关吧?”
杨芸钗未点头,也未摇头,抿着唇浅笑道:“三哥说笑了。”
杨三少闻言,不觉松了口气儿。
松到半道,方察觉杨芸钗的回答其实也不稳妥,说他说笑,而非应否,那答案也不一定就是否吧?
他还想再追着问个清楚,奈何杨芸钗已然不再让他有追问的机会。
步出宝来院,杨三少回望着宝来院的院门,半晌没动。
武时低声唤道:“三少爷……”
这都站许久了,他都站得腿酸了,院门空空的,也没小姐的踪影,真不晓得三少爷在看什么。
杨三少听到唤声,略回了回神儿,眼帘垂下,眸色不明,直盯着脚下的砖石看。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更不知想到什么,他蓦地脚尖一转:“走吧。”
杨三少这边刚回经论院,杨芸钗便得到了消息。
“走了,就好。”杨芸钗还真怕她三哥会不依不挠地追问她,或同她要个保证什么的。
眼下她是想脱身也晚了,保证就是空口说白话,无甚用处。
三哥真心待她好,她便更不愿意骗他,不得已之处,她骗也就骗了,能避开之处,她还是想不骗的好。
三哥这些年来对她的情感略有些变化,她也能感受得出来,只是这不可能,他不戳破,她不回应,保持着兄妹间的亲情,这样就好。
芝晚一直在杨芸钗身边侍候,她又是个心灵手巧的,不似芝晨那样后知后觉。
杨芸钗能察觉到的事情,她虽不能全部明白,但杨三少待杨芸钗的真心,她多少能看出来一点儿,看出来的同时,她想到往前的三皇子现今的东宫太子,只觉得真是越来越乱。
且这乱,对小姐好似不太好。
秋络晴入东厂诏狱,安山候府便频频活动,看热闹的人多,真帮忙的人少,真能帮上忙的人更少。
待到谢幼香失踪,英南候府急成一团麻,看热闹的少更多,毕竟谢马蜂的威名即便时过境迁,也比秋络晴的名头要响亮得多,何况谢幼香还有位中宫嫡姐,然而即便如此,真帮忙的人同样少,真能帮上忙的人同样更少。
一为秋太后母族,一为谢皇后母族,却不管是谁的母族,此其中牵扯到永安帝的秋络晴,是注定了不可能善了了,除非有奇迹出现,而谢幼香的失踪虽在目前与永安帝牵扯不上,然要深究,却是能深究到十数年前的杨将军杨通密谋私通山东的大罪。
高位者,能爬到高处,所经所历自比低位者要多得多,所思所虑更能一眼看到历害之处,想事想全套,思虑思得长远,自是多有顾忌,别以为陈年旧案一过去,就真成死灰了。
毕竟有一成语,叫死灰复燃。
左四便有如那复燃的死灰,沾惹上了,一不小心便能将人烧成灰烬。
故而,高位者想得多思得透,自然不可能在这个多事之秋伸手。
高位者不伸手,低位者且不论想不想得多,思不思得透,反正事实上是能力不足,即使被重利买通,一时蒙蔽了理智,那低位者是想伸手,也构不上。
安山候自去过普济寺,得夜大爷一句会在御前递个话,他便稳了下来。
非是笃定夜大爷一定能得永安帝别眼相看,让永安帝真的宽赦了他的孙女,而是这是他最后能走的一道门,此门过了,仍不能救回孙女,那么他便也就彻底没了法子。
人要是还有希望,即使明知希望不大,仍会不自觉地向希望靠拢,奢望着希望会成真,但人要彻底没了希望,前面已无路可走,心反而一下子定了下来,心一安定,人也就稳了。
反正左右,不过一个死。
前些时候,恰是安山候府上上下下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燥,眼下这个时候,换成了英南候府上上下下正经历着焦燥的过程。
风水轮流转,任谁也没有想到,秋家转完会换成谢家转。
正如谢幼香也没有想到,她正处心积虑地想赖上习吕溱时,也有人正在处心积虑地给她一个迎头痛击。
而当知道时,已经面临,自然什么都晚了。
秋络晴进东厂诏狱,很聪明地从一开始就招了,招得令花雨田猝不及防,却也得花雨田暗赞一声有趣,从而接下来在东厂诏狱里的日子,虽也过得十分狼狈,形容憔悴,但却没有遭受过刑器逼供。
继而让秋络晴,虽出不得东厂大门,却也没死在诏狱之中。
简而言之,秋络晴在敏感之时干了件作死之事,糊涂过后又头脑清明地绞尽脑汁,在秋家救出她之前选择了自救,并成功了一半。
担得起四个字:还算聪明。
至于谢幼香,可就没这么走运了。
或者说,自从谢幼香与夜十一杠上,她便一直不怎么走运,后来与秋络晴相交渐深,便不是走不走运的问题了,而是霉运滚滚的必然。
其因就在,秋络晴与谢幼香两个人,秋络晴是聪明的那一个,且擅长利用一切可以被拿来利用的人事物,谢幼香是蠢的那一个,除了心中对习吕溱有着一股非要得到的执念之外,还有一腔对夜十一的痛恨。
此正中秋络晴的下怀。
那么谁利用谁,谁的下场会更惨,已一目了然。
似是天意。
被劫后关进暗无天日的某间屋子,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