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少女一身青衣,乌发如缎,头上簪着一只镶红包金梅花簪。少女身量颇长,比寻常十三四的丫头高上半个头,眉毛浓黑,斜斜挂在面庞上,若是不笑,看着倒有几分凶厉。
纵是项荷面容有了点点变化,秀儿还是一眼将她认了出来。项荷一身青衣,藕色绣鞋上头绣了蜻蜓点水的花样儿,倒是别致。她一手挎着个篮子,篮子上面遮着一块蓝花布,另一手搭着篮子,俏生生的立在不远处。
九斤和顾乐也听见了项荷的声音,不禁转过头来,笑嘻嘻地瞧着她,眉眼尽是喜色。项荷虽是认出了秀儿,可她朱唇轻抿,眉宇间也尽是郁郁神色,实在瞧不出个欢喜的样子,秀儿见她这副表情,应该不是见着自己才会有的,因而还未打声招呼,先问道,“项荷,你莫不是有什么难事?”
项荷打量了一下秀儿身边的人,贝齿咬了咬下唇,不确定道,“阿秀,真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来京城了。”
项荷最是个藏不住心事的,秀儿见她这番情状,便知她有话要说,可是因着外人在场,方不便透漏,这可把她憋坏了。
“说来话长,我们要在西京逗留一阵子,改日一起饮茶?”
听了秀儿许诺饮茶,项荷方松了口气,凑近秀儿两步,附耳道,“今晚我要唱戏,明个儿下午,阿秀你一人到玄武街明祥茶馆去,我在那儿等着你。”
秀儿点点头,算是应约。项荷方直起了身子,朝着孟仲垣等人笑了一下,便神色一敛,往西边去了。
她走的极快,背影瞧着有几分古怪。“这妮子,是家里着火了不成?若不是此间人太多,我瞧着她。非得飞起来不可?”
说话的是陆植大夫,他手里抱着个溜圆的西瓜。正使唤那瓜贩往筐里装。陆植一边抬起个瓜,一边用五短的手指敲击瓜面,看看这瓜是否熟透了,那瓜农见他一个一个瓜挑过来,不禁有些恼然,“没银子买就走远些,你将我这瓜一个个摸过了算什么事儿?”
陆植圆溜溜的眼睛一瞪。八字胡一吹,赌气道,“哪有卖瓜的不让人家挑瓜?小老儿摸你这西瓜又能咋地,它还能下崽儿不成?”
陆植的话。逗得秀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继续兀自挑着西瓜,那瓜农见自个儿说不过这个小老头,便闭了嘴。陆植半眯着眼睛,像抱着宝贝一样抱着个西瓜。神神叨叨的说着,“方才那丫头看着眼生,怎的身上一股子红花味道?”
陆植这状似不经意的话,却让秀儿手下一顿,她正挑着樱桃。此番一切花销都是孟仲垣做东,可得好好敲他一笔。
“红花?大夫会否闻错了?”
“若是闻错了,我那‘回春堂’的招牌倒过来写!”
秀儿抿唇一笑,淡淡道,“项荷本就是唱小生的,在台上受伤是常有的事儿,许是用了红花油吧。”
陆植点点头,不置可否。他又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挑到个极满意的西瓜,那边孟仲垣也等不及了,急忙道,“回头儿再挑吧,莫要让我叔父等急了。”
此次来京,自然要宿在孟仲垣叔父孟固的家中,一来安全,二来,也好让孟固多提点提点他为人做官的道理。
孟家在京中做官的宗室子侄不少,因着孟仲垣大哥的关系,多与他没有往来,只这孟固,字庆中的,自小与孟仲垣父亲便有些不对付,因而出手帮他,只是这孟固为人很是严苛,若非有真才实学,在他眼皮子底下,可不是那么容易讨生活的。
去岁还来过西京的孟氏主仆,不由惊讶于西京城的变化。从长乐门进去,便是西京的主要干道,青龙街,青龙街尽头,便是大雍皇宫,然这青龙街上,有细分出上百条街道来,每一条街道,又细分成上百个胡同。西京城极大,叫得上名字的街不下千条,而小巷子胡同儿,则难以计数。
孟仲垣的叔父孟庆中,官拜三品大理寺卿,大理寺位于皇城根前头的典狱街,孟庆中的宅子,就在典狱街附近的一条小巷。他虽是三品朝官,可这西京城中,最不缺官。便是有些名堂品级的王侯,那也是数不清的,因着这三品官不上不下的地位摆在那儿。是故在望君巷有一处不大不小的宅子。此处乃是西京城中位置极好的地方,这么屁大点儿的地方,若是估价,也远超赵举人家中的宅子。
此间正值晌午,沿着青龙街一路往北,那尽头之处,便是大雍核心所在,雍王宫。西京城并不是平原地区,这雍王宫便盖在山上,比寻常百姓的居所,高出三四倍,只需抬头一望,便能瞧见百臣朝议的启明殿,那殿堂尽是黄金琉璃瓦所砌,辉煌无比,趁着底下朱红圆柱,端庄肃穆。
屋顶有一条飞龙盘桓,乃是名匠冯会所画,这龙雕刻的栩栩如生,若非一双眼乌子留了白,在那阳光下头一照,真要怀疑,这龙终有一日,会破茧成风,遨游于九天之上。
秀儿坐在车夫身畔,两只脚耷拉在下头,因着马车颠簸,晃来晃去。她要眯起眼睛,方能瞧得清楚雍王宫上头的真龙壁画。秀儿只淡淡扫了一眼,便将心思移向了别处。
西京城青龙街两侧,尽是摊位商贩,这道路开辟的极为宽阔,道路两旁,均是商铺摊贩,人群熙攘,其中不乏来自吴国、郑国的商贩武士。吴人因着国家位于崇山峻岭之间,百姓皆擅长打猎射箭,生的也与中原人略有不同,吴人头发多数不是黑色,而是浅棕色,瞳孔亦是如此。吴人眼窝深陷,鼻梁高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