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仔听言,眼圈儿红了,却咬牙道,“管是肺痨还是肺疾,总要抓些润肺止咳的药来,不能让师傅继续咳下去。”
飞廉白了他一眼,还是依言抓了药。至于银子,却是不肯收了,“大夫交代过,义伯的银子咱们不收。”
棺材仔踉跄着抢过药包,头也不回的出了药厅。飞廉叹了口气,还是将那黄豆大小的银子收在了钱箱里头,“也好,若是义伯死了,给他存着发丧。”
松阳县城北,有一处义庄。那里头有个不知打哪儿来的鳏夫,说是外乡人。妻子死后,便离了家乡,在松阳落脚,寻了这义庄做起了守夜人,县里每年给拨些口粮银两,勉强度日。
十年前,永州旱灾,灾民流离失所,有不少人逃到了青州一带。其中有个孕妇,还没吃上一顿饱饭,就饿死在了城里崔大户门前。崔大户可怜她,给了一副薄棺,送去义庄,请义伯给敛了。
说来也是棺材仔命不该绝,敲棺材钉的时候,义伯隐约听见了棺材里头发出动静,他重新启棺,发现那死者是个孕妇,刚死不久,然她那肚子隆起的程度,已然是怀足了月份。
义伯一咬牙,寻了剖刀来,将孕妇肚子剖开,救了这孩子。从此将他带在身边,当儿子教养,长此以往,县里镇里的人,便都知道,这义伯给死人接生,那孩子,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两人靠着县衙补贴,勉强度日。要说这司徒大人,虽然贪婪吝啬了些,却从没亏过义庄的钱,百姓都说,若是坑了这死人钱,往生以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姑娘,下回你可躲着他点儿,那肺痨,可是要传染的。”
飞廉好心提醒道,秀儿点了点头,继续看着手上医书。
姐弟两个从镇上回来的时候,家中的牲畜棚已经搭建好了。因顾家院落比较小,这牲畜棚搭起来,更是显得小了。
“阿秀,村里出事儿了。今早六婶子去顾大牛家还东西,瞧见那周氏,上吊死了。灶坑里还有顾大牛的牌位,你说,这是不是冤魂索命!”
顾秀儿心中了然,原来早上柳捕头一行,是为了这事儿前来。她哪里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但是周氏的死还是深感意外,联想到昨日里那秦统领才来过,顾秀儿心中十分不安,总觉得这事儿,跟那秦统领有些关系。
九斤虽然一整天都忙活着,但是那命案现场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跟在他眼前发生的一样,听得顾乐一愣一愣的。
“要说那女人的死,倒真是报应。”
“死者为大,九斤你少说两句。”
“你是不知道,那房门是从里头锁的,若不是冤魂索命,谁有这通天的本事?在里头杀了人,把门闩上,还能逃脱的?”
顾秀儿想了想,不置可否,“那顾大牛的牌位也不知谁给塞进了灶坑。我瞧着,孟大人若是没有头绪,这案子便要以周氏自尽结案。可是那女人,又怎么会是个想不开自尽的主儿?”
按着目前的情况来看,周氏很可能是自尽的。但是她为人凶悍刁蛮,丈夫死了,还有姘头,真是没有个自尽的动机。
……
棺材仔服侍师傅喝下了药,师徒两个正在外头吃饭。一碟儿咸菜,两碗碴子粥。粥里碴子都少的很,若非把钱都拿给义伯治病了,这俩人的伙食,还不至于这么差。棺材仔撩了两下,呼噜呼噜喝了两碗,揉揉肚子,“师傅,我吃饱了。”
义庄建在半山腰上,师徒两个坐在门口吃饭,正好瞧见山间来了一批人马,都是县城里的缁衣捕快,棺材仔抹了抹嘴,“师傅,刘仵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