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烈脸上常年挂着的三分笑忽然收了回去,他眉头微蹙,“朕与那病痨鬼岂能一样?”
在长孙烈眼中,如今四国之内,秦王赢非是个变态,雍帝陈堂则是个病痨鬼,横竖这些君主加在一块儿,都没有他长孙烈半点英明神武。
“你这嘴,确实比陈堂和赢非都要厉害,可是若论本事……”花氏红艳的唇忽而扯出一个笑来,“咱们在新郑住的久了,你既然心里惦念着嬴如那个小贱人,何故不与陈堂一同,攻打琼阳?你在这里白话这些,有什么用?到底是比你眼中的病痨鬼,还要窝囊。”
这话进了长孙烈耳朵里,他竟丝毫不气不恼,反而笑道,“二十年了,若是阿如还在,你当朕会不如那个病痨鬼?她已经死了……二十年前就死了,如此劳民伤财,只为个死人……莫说是我,便是我长孙家先祖,也断断不会应允。”
他眉目低垂,眼神闪烁,任谁也不晓得长孙烈心中所想。
“敏之的几位朋友,何不引来与父王见见?”
长孙晟嘴唇微抿。
“儿臣这些朋友,都是乡鄙之人,恐不能入父王的眼。”
“喔?”花氏听后又想讥讽一顿,却被长孙烈打断了,“既是乡鄙之人,敏之何故与其交好?”
“臭味相投。”长孙晟心道,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个弟弟就是个性情古怪,骄奢淫逸惯了的王孙公子。
“父王可曾注意到,今岁大雍的棉花进口少了八成。”
他忽然提起这事儿,长孙烈心中有些不解。“少了何止八成?”
“我这朋友,在大雍青州城内种出了棉花,往后莫说八成,九成,十成。甚或咱们从雍地进口棉花都是有可能的。”
“如此说来,你这朋友倒是有些本事……”
敏之笑道,“她确实有些本事。”
“再有本事,也不过是个农夫。”花氏笑道,“你堂堂皇子,竟与乡鄙之人为伍。也真是给你父王长脸。”
“儿臣不知,母后竟记得儿臣尚是新郑的皇子。”
……
顾秀儿手里的筷子头,将面前青花碗里一只冰凉的鸭腿戳的全是孔洞。宋翊在她旁边瞧着,直觉心疼这只酥皮烤鸭的鸭腿,这气候诡异的很。夜里还温暖如春,白日里竟下了雪。
而到了下晌,这一天的白雪已然将裕安城陷入了一片雪海之中,温度骤而结冰,刚从炉子里拿出来的酥皮鸭腿,宋翊早就囫囵吃了,可是秀儿那只,任是凉了。她也没往嘴里赛一口,与那容瑾玉一般,滴水未进。
不过那容瑾玉小姐。还在厢房榻上躺着,生死不知。
“大人……天气冷了,你好歹吃些。”
宋翊瞧着那鸭腿,咽了口口水。
“你吃了吧。”
“大人,不是我想吃……是……”
春笙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刚出炉的一袋子烤地瓜条。这是裕安城的民间特产,她见来往的客商不少拿着此物吃食。又想着秀儿不进水米,便买了些来。这一进来。便瞧着宋翊握着鸭腿在吃,便嗔道,“少吃一只会饿死你不成?你都吃了我家大人吃什么?”
宋翊搔了搔后脑勺,无辜道,“公子再不吃这鸭腿就不能吃了……你瞧瞧,让公子戳的像蜂窝一样。”
春笙有些生气,见刘河在一旁守着,便问起那容小姐的情况。刘河只摇头叹气,“恁大的变故……便是个成年人,恐也难以承受。”
“我管她是谁?死的还是活的?只要她的事情,不要影响了我家公子的清净便好……来日咱们几个就要回青州,她这事儿,本也不该咱们管……”
“春笙姐。”宋翊将鸭肉强吞下去,哽咽道,“话虽如此,她也忒可怜了些。”
“可怜?这天下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恁的咱就要管她的闲事?”
秀儿偏首,沉声道,“咱们没几天便要返程,这事儿便不好办了。容小姐留在此地不安全的很。”
“公子还想带上她不成?”
“我确实想带上她,我若不带上她,她指不定活不过月末,到时候……这让裕安百花凋零的冤案,便坐实了是个冤案。那些人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难道不该,血债血偿吗?”
“便是血债血偿,那也是容小姐的家务事,咱们……怎么说都是外人……”
“你错了。”秀儿淡淡道,她的话让春笙一愣,“自从咱们昨夜里进了容府,便不再是外人……咱们与容小姐,如今可是那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损皆损。”
春笙掩口,瞳孔放大,惊恐道,“这是为何?”
“有人在暗中瞧着咱们的一举一动,我却不知,他留着我这条命做什么?”
“公子,这裕安城中不安全的很,天气也古怪,夜里还是春天,今儿竟下了一天的雪……外头的相士在街口呼喊着,裕安飞雪,千古奇冤……说的便是容侍郎府上的案子吧……公子,这事儿古怪的很,咱们莫要沾了腥儿,赶快回青州去吧。”
刘江不知何时从房中退了出来,他拿了块麂布将随身的宝剑擦了擦,锋芒毕露。
“你却没听懂公子所言?”
春笙摇头。
刘江继而道,“咱们如今与里头躺着的那位小姐,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昨夜里凶徒入容府杀人如入无人之境,你真当没抓住凶徒之前,咱们几个能活着出裕安城?”
他这话,引得宋翊手里的鸭腿脱了手。
“若当真如此,我……我拼死也要护公子周全。”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