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时候,秀儿是让九斤和顾喜两人从干草垛上抬下来的。人已经失去了意识,面颊通红,玉儿摸了摸她额头,烫的手一缩,紧张道,“咋这么烫啊。”
顾乐将城中见闻一一同兄姐说了,九斤听说是吃过朱十三娘一顿饭,回来便病了。心中不快,就要去找朱十三娘理论,九斤性子急,顾喜却不这么想,急急拉住了他。顾乐见秀儿一直昏迷不醒,眼圈儿都红了,吸着鼻子哭丧道,“俺们打那醉仙楼出来,二姐还好好的,怎的过了一个时辰,便如此了。”
玉儿取了冷水毛巾,敷在秀儿头上,吩咐道,“喜哥儿,你且取些银钱,搭着门口老伯的车,去趟县里,请个大夫回来。”
九斤想了想,也要跟着去,玉儿点点头,待二人出去,方回身照顾秀儿,见她昏昏沉沉,没有见醒的模样,心下更是焦急。燕痕坐在秀儿边上,金宝缩在门槛上,探头探脑的看着燕痕和秀儿。燕痕坐在炕上,小狼狗金宝自是不敢近身,它似乎也觉察出秀儿病了,有些担心,虽然害怕,却始终这般探头探脑的瞧着秀儿。
过了一个时辰,秀儿仍是没见醒,昏昏沉沉的时候,偶尔能冒出几个词句,玉儿听不懂,疑惑地望着燕痕,只见他一双血色眸子一寸一寸望着秀儿,隐约有些担忧神色。
“大夫,您快里边请。”
玉儿望向外间院儿里,原是顾喜他们回来了。
随行的大夫六七十岁,由顾喜扶着,颤颤巍巍的走向里屋。燕痕瞧见有外人来,正想躲躲,就瞧见九斤立在一旁,挤眉弄眼的,原来这老大夫,是个瞎子。
既是瞎子,这望闻问切便失了一行。玉儿有些担忧,九斤瞧出来了,将她带到灶间,小心嘀咕着,“玉姐,不是俺们不想请个好大夫,但是如今,城里头医术尚佳的,又没病没灾的,全进了那军营所,只这位龚大夫,因为年岁大了,又耳聋眼花的,方支了铺子在外头。那排队的人也海了去了,这还是俺硬拖回来的呢。”
玉儿掀了帘子,一双大眼瞅了瞅那瞎大夫,虽然担忧,却知道九斤说的都是实话。如今兵荒马乱的,到哪儿去找名医?
这龚大夫虽然眼瞎,看诊的手艺倒是不错。摸了一把脉,就同屋内几人道,“这,怕是中了毒。”
玉儿抱着灵儿,听见这话,愣了一愣,如何中的毒?
“大夫,这是中了什么毒?”
大夫低头沉吟一番,又让九斤帮着翻了翻秀儿的眼皮,看了看舌苔。方断定道,“这必是中了毒,前几天,有个病人,便是中了一样的毒。”
九斤听说这是中毒了,吓了一跳,旋即联想到是朱十三娘下的毒,眉宇间蒙上一层戾气,就要去找十三娘算账。
“九斤兄弟,你且慢着,若是朱掌柜下的毒,何故做的如此明显?”
说话的是顾喜,他不似九斤那般冲动,只想着,若是朱十三娘要害秀儿,还不至于明目张胆的做,而且听来,十三娘还有事要求秀儿,自是不会害他。想来九斤也是着急了,才失去理智。
“大夫,这毒可是能解?”
大夫点点头,“姑娘不必担心,这毒倒是不伤性命,不过这小姑娘怕是要难受个几天了。这毒唤作钻心散,不伤人命,若是不服药,疼个三天便自己好了。若是服了药,想必一两个时辰便能好。”大夫沉吟片刻,“不过这到底是谁,给个未及笄的小丫头下这么狠戾的毒?中毒者会产生幻想,一直沉吟在此生最让人绝望的一件事情中,虽不伤人性命,却伤人心,许多没能及时解毒的病人,醒转后,都是性情大变,全不似原来那般了。”
玉儿听言,不禁咂舌。然而此番哪是她慌乱的时候,赶忙问道,“大夫,这毒是从何而来的?”
老大夫正嘱咐顾喜开药,听了问话,小心道,“说来也怪,前几日,有位病人让家人抬着前来看诊。听他家人说起,这病人是县里一游手好闲的地痞,因着在大街上,调戏了两个貌美姑娘,当时让人拦下了,可这人回家,便是与你家妹子一般,看着是发了寒热,实则中了毒。说来也怪,这钻心散要百金一两,竟然出现在咱们这小小县城,也真是稀罕了。”
顾乐听了大夫所言,眼圈儿倒是不红了,只愤愤道,“大夫,那地痞莫不是得罪了两个生的一模一样的貌美姑娘?”
大夫想了想,“听说却是这样,小哥儿,你姐姐莫不是也开罪了那两名姑娘……”
屋内众人相视一眼,均是复杂神情。九斤套上棉鞋,掀了帘子就往外走,顾乐也跟着他,还抱了金宝。玉儿却是唤不住他们,“真是太欺负人了!”
玉儿一边抱着灵儿,一边吩咐顾喜送送大夫,而九斤顾乐两个,却跟着大夫去县里的马车,要去寻那郑国人讨个公道。
秀儿服了药,说是个把时辰就能醒转过来,玉儿一边带着灵儿,一边做饭,下了碗热乎的鸡蛋面,等着秀儿醒来再吃。
燕痕坐在秀儿边上,小心瞅着她的神情。秀儿神色变了几变,似乎沉浸在一个极为可怖的梦境中一般,连连喊着一个陌生人名。秀儿冷汗涔涔,面色僵白,四肢僵硬,极为痛苦的样子。
顾喜从玉儿手中接过灵儿,也立在一旁,十分焦急。只见燕痕突然起了身,他穿着顾安的棉袍,比自己身量大些,棉袍下摆坠在炕上,看着有些别扭。
燕痕四处逡巡一番,瞧见玉儿搁在炕头儿的针线,抓住篮子里头纳鞋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