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痕手里正拿着竹筷,竹筷的另一头,挂了一片流着油花儿的梅菜扣肉。肉让火熏成了焦黑色,配着南方进口的梅菜,滋味特别,配饭尤其好吃。
听了孟仲垣这句话,燕痕只是停顿了片刻,便将那块肥肉重又夹回了碗里,裹起一口米饭,扒了两口。孟仲垣见燕痕没搭理他,便知趣地与其他士绅攀谈起来,这些都是安乐镇本地的士绅,对顾家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
可是县官大人坐镇,明显偏帮着顾家,便是这一众人想要说几句闲话,也要事先要么着,自个儿有几斤几两。
顾玉儿做菜讲究,八热菜,七围碟儿,最后还要上秀儿做的水果沙拉,算是图个新鲜。光是欧阳掌柜给打包回来的,就足够四个热菜,四个冷菜,剩下的,烹调起来,虽然菜码儿大,可好在花样儿不多,庄户人家,也不讲究摆盘的精美别致,都是实惠的菜肴,玉儿一人掌勺,冯氏,顾喜在一旁给打下手。顾乐、秀儿两个里外招呼着宾客,虽然一家子只有这么几个人,倒也是忙活过来了。
小小的庭院里头,霎时挤满了人,四张桌子铺排开来,显得非常拥挤。跟随孟仲垣前来的士绅们一到,便将小半个宅院给站满了,待到落座的时候,彼此之间都没多少缝隙,传菜也不便当。
孟仲垣未动筷子,其他人便不敢动。顾村村长见本地知县都来捧场,微微有些讶异。然而村长毕竟见过些市面,这面上倒是不卑不亢的,不似其他几名族老,点头哈腰的。尤氏见秀儿里外忙活着,抿嘴一笑,唤道,“秀娘,你过来。”
尤氏上回去教训周氏。已经让秀儿瞧出了她的厉害,虽然那几个村妇打不过秦统领,可是这手下功夫,却是不逊于寻常爷们的。秀儿想着,必然要与这周氏交好,这样日后在村中,那些如先前冯氏一般的长舌妇。便不敢再随意乱嚼他们家的舌头根子。
思及此,秀儿甜甜一笑。颊边两个梨涡浅浅,“三奶奶唤秀儿作甚?”
按着辈分,尤氏是顾敬那一辈儿的,顾继宗要喊她一声三婶,秀儿因着这些缘故,便亲热的叫了一声三奶奶。
尤氏也不含糊,瞧着这顾家如今父母双亡,也能跟知县大人扯上关系,便想着,要好好拉拢一番。两方均是这种心思。那稍后的场面话说出来,便漂亮极了。
“秀娘生的愈发水灵了,方才进屋去瞧了你大姐,真是肖似你们母亲,都是桃花一样儿的美人。”
要说夸人。秀儿前世是不会的。因着书香门第,从小到大,未免心里清高了些,也多是其他人寻自己父母办事儿,自然听了不少恭维话。这恭维话,从她前世的嘴里,那可是说不出来的,因着下不来这个脸。然而这一世却是不同,自个儿平白托生了个女童年纪,俗话说童言无忌,她又晓得,大人最喜爱那些嘴甜的孩子,秀儿眼珠子转了转,开口道,“三奶奶的袄子真好看,衬得三奶奶皮肤白的跟雪花一样儿。”
尤氏一听,心里乐得紧。她不过四五十岁年纪,又是村长媳妇儿,自打从林县嫁过来,便不像一般农妇,要下地干活儿,自然保养得比寻常村妇要耐看许多。可毕竟上了年纪,哪里听过这些夸赞的话,登时对秀儿,从拉拢变的有些喜爱了。
“哟,这小嘴甜儿的。”尤氏笑弯了眼睛,对着秀儿,就跟亲生孙女一般,冯氏恰巧从灶间出来倒水,瞧见自家闺女文英,坐在房檐儿底下,都不敢跟人说话,不禁啐道,“死丫头,还不学学人家,巴结着三奶奶,日后也好给你说个好婆家。”
纵然冯氏这么说了,文英也是纹丝未动,冯氏翻了个白眼,又进去跟着忙活了。
孟仲垣未动筷子,除了燕痕,其他的宾客便不敢动筷子。他好整以暇的瞧了瞧四顾,见着大家虽然相谈甚欢,却都在偷瞄着自己有没有动筷子。孟仲垣咧嘴笑了笑,抓起桌上的竹筷,夹了一粒青笋炒豆,往舌尖一放,咯嘣咯嘣嚼了起来,这青笋炒豆倒是炒的清爽可口。
随着这咯嘣咯嘣的声音传来,大伙儿会意,纷纷动起了筷子,燕痕却是吃饱了。谁也没有理会,兀自摸索着往屋里去,其实他都瞧得见,不过为了掩人耳目,现下只好先装会儿瞎子。
席间,都是夸赞这顾玉儿烧的一手好菜,便是之前因着水土不服,对这青州菜极为不喜的孟仲垣,也添了两碗米饭。‘桂福生’打包回来的菜肴与顾玉儿现炒的,可谓泾渭分明。玉儿虽然炒的好吃,摆盘却是不如‘桂福生’的,那一个个精致的小面点或是凉菜,摆的五颜六色,让人眼花缭乱。
待大伙儿酒足饭饱了,秀儿一道水果沙拉才迟迟上桌。席间都是吃的大荤,宾客正有些腻味,特别是那一桌的士绅,平素也是大鱼大肉养着的,‘桂福生’于他们,也不过是寻常馆子,碍着县太爷的面子,才猛夸好吃,却实在吃不出什么特别滋味。
众人瞧着这酒桌中间,摆着的一个小盆,里头是各色蔬果拌的沙拉,有些不解。
“顾家丫头,这是何物啊?”
秀儿从坐上起来,朝着四座福了一福,“大伙儿想必知道,今日咱家摆席,是因着与东平县‘永平记’掌柜立了代理标书,这所标之物,便是秀儿手上这件刨丝器。大伙儿看着,这盆里的蔬果丝儿,均是此物炮制出来的,拌了咱家特制的酱料,请大伙儿尝尝。”
众人均为动筷,唯有孟仲垣,瞧着这水果颜色喜人,伸了汤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