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远侯府。/p
一撮香灰掉落下来，没入炉中厚厚灰层中。/p
沉默良久的程原恩缓缓开口：/p
“儿子，确有此意。”/p
程钦猛地抬眼盯着程原恩。/p
“皇上已然起了忌讳之心，”程原恩继续道，“此心一起便如春日野火，哪怕一丝风头也能掀起燎原之势。”/p
程钦冷冷一哼。/p
“所以你便自毁自玷？再将陈考推去风口浪尖？”/p
这话让程原恩万分羞愧。/p
他自幼熟读圣贤，学得是光明正大之道，如今迫于无奈舍去自身节持，还要行那官场晦暗伎俩——他心中并不好受。/p
“父亲，”程原恩声音愈发低，“儿子不能看着咱们家……步上林家后尘。”/p
程钦看着自己最得意的长子，良久之后才重重叹了口气。/p
“正明啊，皇上若能容你如岑宪那般安然隐退，又岂会因节懋去大同之事而不满？”/p
程原恩心中一震。/p
他不是没想到这点，只是昭和帝最终还是准了内阁拟批，程时离京之事便算是落定了。/p
“儿子也并非打算就此时身退，只是想先将你们安顿好。”程原恩解释道。/p
只有将家中人都安置妥当了，他才能安心同陈考万蔚、甚至昭和帝周旋。/p
程原恩相信凭自己这些年浸淫官场磨炼出来的性子，要全身而退不是难事。/p
程钦见话说至此，便索性敞开来直截了当问道：/p
“你打算如何安顿老二一家？还有，老三守着大同，孟氏是不能离京的。”/p
程原恩道：/p
“二弟一家简单，若您与母亲回乡颐养，二弟便可托个尽孝的说辞，且景哥儿、昱哥儿同晟哥儿都没有官身。”/p
程钦也料到了。/p
若程原恩当真下了那般决定，自己与叶氏断不可能留在京中。/p
“老三家呢？”/p
“昕哥儿如今在京畿卫，待他成婚后，儿子想法将他调入五军都督府去。届时寻个地方上的缺补了，不必经过皇上。”/p
程原恩与兵部尚书郭举交好，五军都督府的人又多与程钦有旧，此事安排起来并不难。/p
“至于三弟妹……”程原恩略一沉吟，如实道，“暂时还未有妥善法子。”/p
程原定边疆大员的身份摆在那儿，孟氏的确不容易离京。/p
程原恩顿了顿，见程钦沉默不言，便宽慰道：/p
“您莫担心，也不过是先留一手后路罢了，倒并非真的到了那般地步。若能风平浪静度过这些年，待日后……”他顿了顿，“三弟妹便是长留京中也无碍，还有我与阿荃在此照应呢。”/p
这个日后，指的是梁王登宝。/p
程钦听得明白。/p
他将面前杯中冷却的茶水倒掉，转着空空茶杯不语。/p
父子两相对而坐，沉默许久后，程钦打破了安静。/p
他缓缓开口，问道：/p
“既已做了这般打算，为何还要扶持梁王？”/p
程原恩一愣，随即一震。/p
“……父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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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氏夹了一块梨片拌蒸果子狸入口，细细咀嚼后咽下，放下筷箸轻声笑道：/p
“到底是御膳房，不像咱们府上，做这菜时总少了梨片清香。”/p
程曦笑着点头，满脑子想的却是容潜。/p
真好……能在离京前再见他一面。/p
不似自金陵归来那夜的痛苦决绝，也不似那夜隔墙隐忍的伤心遗憾——这最后一面，让她看到容潜的情深与坚定，这便是最大的心安了。/p
而她回以所能给的最温柔美好的笑容，至少日后容潜回忆起时，想到的不会只有那个泪流满面的自己。/p
这样真好，当真无遗憾了。/p
程曦无比感恩今日皇后的千秋宴。/p
她低头尝了口文思豆腐羹，笑道：/p
“嗯，是不错。”/p
孟氏不由看了她一眼。/p
先前分明一副魂不守舍、食不下咽的模样，这会儿却整个人都变了。/p
神色安宁，眼角眉梢都是一份舒然之色，好像忽然定了心一般。/p
孟氏虽然觉得这个念头有些荒诞，但还是忍不住朝容潜方向看了眼——曦姐儿自承恩侯世子出现后便有些怪异。/p
可容潜只静静坐在那举杯独酌，不与旁人交谈也不观殿中舞乐，一点也不像是来为皇后贺寿的。那股生人莫近的气势，孟氏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受到。/p
这种性子，小九怎么可能与他有交集？/p
孟氏觉得自己想多了。/p
她低声问程曦道：/p
“一会上殿贺寿，你可想好祝词了？”/p
程曦闻言，抬眼往殿上看了眼。/p
苏皇后高高在上端坐凤椅，面前十二皇子与十三皇子正联袂上前贺寿献词。/p
而方才楚王、宁王及梁王等人均已上前献过寿词了。/p
许是因着殿中歌舞之故，又或是因着皇子们已畅怀谈笑，如今大殿里的气氛已不再那么拘束。/p
也有那相熟坐在一处的开始交耳低语说笑，虽不至于全然放开，但到底是轻松了许多。/p
“不过是那套说辞，不出彩倒也不会出错儿。”程曦道。/p
孟氏看了对面席位一眼，道：/p
“待皇子们献完寿词，想必皇后娘娘会先招诸家子弟上前。”毕竟今日是为淳明选婿，“你们应是最后献词的，会不会与人说重了？”/p
程曦满不在乎。/p
今日除了万舜卿、